寫作之王

我仍然在寫,不斷地調整中寫。最初每天奮戰八到十個小時,直到兩眼昏花,憑空流淚,後來發現這樣不行,天大亮了都無法入睡,躺在床上整個人是痙攣的,神經是興奮的,閉上眼後好像整個世界都壓在我頭上,遂開始調整時差,爭取早睡,跑步,跳繩,以鍛煉體質,如果說一場性愛可以以衝刺的方式完成,也可以以敷衍的方式完成,那麼一部長篇小說,則需要源源不斷地為體能提供支撐。

三十歲的時候戒酒、跑步、早睡,是否還可以來得及挽救整個下滑的青春?

想到村上春樹那年戒煙跑步搬家別居隻是為了寫作,起初我還笑,現在想來,那是不得已而為之。不是這樣,你什麼都做不了。你已經不能再像那遙遠的從前——舞蹈一夜後仍舊氣宇軒昂地拿瓶“醒目”出現在辦公室裏。

打斯諾克時心不在焉,有段日子大殺四方的記憶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這樣也好,偶爾出現在別的所在,便像是一種錯覺。雙子座男人一貫以八爪魚的方式生存,吃著飯,看著書,上著網,聊著電話,任何事情對我而言都無法具備單獨吸引的能力。

現在好了,你不再具備多重行事的本領。人心彎彎曲曲如水,世事重重疊疊似山。你隻能做一件事,且隻能做好一件事。我認了。

故事是自發性的,至三萬字時我仍舊不知道前方會發生什麼。我沒有提綱,沒有後續,我不知道後麵的後麵會出現誰,也不知道明天的紙麵上又會有什麼樣的對白。它從我的心底淌出,似早已成形,安放於我的世界一隅,不曾觸碰,卻並非不存在。

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徹底地安靜下來,看著它,全神貫注地看著它,看清楚,將其描繪。

這是一個人的旅途,自始至終的一人上路。像是一段看不到盡頭的風光。我依舊充滿了好奇。老友周末來看我,儼然已目睹一個清教徒的生活。說來慚愧,晚上九點半就上床入睡,實在是已將多年的瀟灑之風拋諸腦後。

我也認了。非如此而不能為之。冬天是個陽光肆意卻是萬木肅殺的季節。在暖氣片旁蜷縮著寫字,在無邊無際的夢境世界漫遊,我不是在囚禁,我在他方世界封王。

嗯——就到這裏、就到這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