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光樓情思
我思念奎光樓,是因為她在我的母校——安徽全椒中學校園內,她是母校的標誌。
我愛奎光樓,是因為她像母親一樣給了我知識的乳汁,在她的周遭留下過我青春時代或深或淺的腳印。
我對奎光樓情有獨鍾,還有一個原因,即她是清朝《儒林外史》的作者吳敬梓少年讀書登臨過的地方。《儒林外史》中對此樓亦有描述。因此,在我的心中她就是一座文學的豐碑。
奎光樓建於明隆慶六年(公元1567年),原名尊經閣,為明清士人讀書講學之所。奎光樓翹角挑簷,為三層樓建築,下麵一層用城牆磚砌就,呈梯形狀,二、三層才是樓閣。明代邑人金漠然《尊經閣》詩雲:“層層飛閣枕襄流,暇日登臨此壯遊。夾岸繁花撩客賞,隔林啼鳥破春愁。風移樹影連波動,曰帶嵐光向晚收。誰共倚欄看劍氣,冥鴻千裏思悠悠。”
奎光樓下近年出土“仙苑”石刻一塊,碑字為宋代理學家朱熹所書。可見此樓的文化底蘊之深厚。
我是1960年至1963年在全椒中學讀高中的。那時由於國家經濟比較困難,同學們經常參加勤工儉學,我印象最深的是到荒草圩割草,一幹就是好幾天,還要運一部分荒草回來蓋房子。有時還要到郊區山上挖野菜,或到野外塘裏撈浮萍來填肚子。盡管生活如此艱苦,但同學們一回到學校便精神百倍投人到學習中去。在奎光樓下有的在背外語單詞,有的在背唐詩宋詞,有的則在牆壁的黑板上解數學題……早晨,奎光樓前書聲琅琅;人夜,奎光樓下課堂裏燈火通明,老師在講,同學們在聽、在記,或者做作業,靜悄悄的,隻能聽到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暑假將近的時候,是同學們最緊張,也是最愉快的時候。因為要期終考試了,怎能不緊張複習;如考好了,獲得好分數,又怎能不高興呢!更重要的是夏天到了,校園內外綠樹成陰,蝶飛鳥鳴。傍晚,看著湧金橋倒映在碧清的襄河中,更具詩情畫意。我們會水的同學時常一個個像小鴨子一樣撲人襄河,“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我離開奎光樓已30多年了,真是“彈指一揮間”。今年10月3日在母校——全椒中學百年華誕之際,我又來到了奎光樓下,第一印象是驚歎母校的巨變:科教館、天文台、微機室,以及遊泳池、網球場、羽毛球場等無不顯示出百年學府的老幹新枝。在校門西北角又出現一幢古色古香的實驗樓,紅牆綠瓦,飛簷翹角,與東南的奎光樓相對峙。環繞校園的襄河岸邊整治一新,蓋有長廊和涼亭,構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全椒中學的前身是明萬曆年間的“望陽書院”和清代的“襄水書院”,1999年被批準為安徽省示範高中。百年來,學校按照“崇德啟智”的校訓,培養了世界奧運選手、高考狀元等一批又一批英才,僅改革開放以來,就為各類高校輸送合格生達8000多人。
今天各方校友懷著喜悅和思念,帶著碩果和一顆赤子之心又來到了奎光樓下,“久別之師生重聚,暢敘離衷;同門之少長鹹集,相交益友”,大家追來述往,盛況空前。10月3日上午8時,我好不容易找到“六三”屆校友集合的地方,可是麵對麵站著也隻是“鄉音無改鬢毛衰……似曾相見不相識”了。我竭力回憶著,終於辨認出幾個同學來,叫了他們的名字,頓時氣氛熱烈起來。大家笑著,講著,你拍拍我的肩,我捅捅你的胸口。我給大家發煙,在給一個戴墨鏡、背微駝的同學送煙時,我猛然想起了什麼,連聲說:“您好,您好!”可這位同學卻傲慢地睨視了我一下說:“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維航,蘇維航!”我大聲回答道。
這位叫蘇維航的同學,當年在班上年齡最小且極聰明,數理化成績拔尖,可是高考時卻落榜了。究其原因是他的當教師的父親有所謂的“曆史問題”,右派分子的兒子還能上大學嗎?這既是他個人的悲劇,也是那個時代的悲劇。可想而知,他在風風雨雨的40年中是怎樣艱難地走過來的。今天我能怪他傲慢無禮嗎?當然不能!我是“官”,他是民,我能同情他嗎?也不能!我沒有這個資格,因為我們是同學,是校友。我隻能在心裏默默祝福他後半生一路順風。
兩天的校慶就在這種歡樂、回憶、溫馨的氣氛中度過了。校友們又要鴻飛西東了,臨別前大家又聚集到樓下新雕塑的“人”字碑前合影留念。
何曰校友再相會,誰也說不準。但大家堅信奎光樓會永遠“濤聲依舊”,“人”字碑將會永鑄輝煌,奎光樓下結下的師生情、校友情將會綿綿不絕,永駐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