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野花好多叫不出名兒來,隻聞得到幽幽隱隱的香味兒,清醇得沁人心脾,度假別墅掩映在翠竹叢林中,掩映在繁花芳菲中,清幽靜謐。通山的映山紅是那樣的紅豔,采一枝襯著桃花般的笑靨,留下永久的紀念。想起童年在荷花看過的電影《映山紅》,想起沂蒙山,想起兒時的同窗,想起歲月流逝中的一切美好記憶。邊走邊看,悠悠的時光就這樣匆匆晃過,而西天的一爐晚霞,由黃銅冶煉而為赤金漸漸卻化作紫灰與青煙了。

車仍舊開著,愈近通山,空氣愈覺甘甜,山裏都是寶哩,柑桔、板栗,核桃,水果透出香味,那滿山的翠竹看一眼就會在心底彌漫起香陣,峰回路轉中,通山在望了,這個居鄂南,臨長江,望洞庭,接贛北的縣城,自古便為鄂南門戶,鄂贛兩省通道,鍾靈毓秀,風光旖旎。“我愛通羊好,青山便是城。白雲深處宿,一枕玉泉聲。”真乃一世外桃源嗬。

晚餐安排在通山政府賓館,喝的是土巴爺酒,兒時同窗親自把盞,天時,地利、人和,他鄉遇故知,未飲已先醉。席間有人介紹土巴爺酒的來曆,說的是南宋時,有位叫張道清的道士在九宮山釀造仙酒時對當地玉蘆情有獨鍾。數載研製終成玉液。故將其埋入山中。此玉液受地靈所熏染,愈發醇香。逐成道友們的養身之寶。一次道場盛典中,有一道士酒後下山,將盛有玉液的葫蘆遺落山徑,以至液香四溢。香味吸引了一位過路的樵夫,他品嚐後如獲至寶,便在家中悄悄仿製,耗時數年終得原味。後人稱其為“土巴爺”酒,據說此酒飲後不上頭,具有降血脂之功效,喝上幾口,果真是爽口綿長哩。桌上有一碗菜叫孛砣,這可是通山的名菜哩。苕粉皮裏包裹著各式輔料,有瘦肉、豆腐幹、小魚蝦以及芹菜什麼的,放到嘴裏,輕輕一咬就破了皮,嗬,滑溜溜、噴噴的,可受歡迎了。服務員說這小砣砣代表著團團圓圓,平平安安哩。用過晚餐,主人奉上一杯青青的茶葉,通山的茶可是地地道道的山茶嗬,喝一口沁入心肺。斜倚樓台,俯瞰山城,夜幕降下來,月兒升起來,山城人家漸入夜色,滿城燈火璀燦。

步入城區,有歌舞升平,有七彩霓虹,商店的光芒把通山的夜照成白晝,在路邊問一蓄著長胡子的山民,可熱愛自己的家鄉?引來嗬嗬的笑聲,他說幾十年的日月過去,就是現在的光景讓人舒心哩,通山政府為園區建設搭起經濟騰飛平台,冶金、建材、能源、旅遊、森工五大特色產業撐起經濟支柱,人們有事幹有錢賺,通山的麵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告訴我們,內陸第一個核電站大畈核電站就在這群山之中,中部第一個風電場九宮山風力發電場和江南第一個室外滑雪場九宮山滑雪場也在這奇拔的山間。他說隨著大畈核電站的興建,已經有兩條高速公路開工了。這裏已不是千年前的通山了,產業鏈連接了通山和中部崛起的快艇。通山劃開千年的迷霧,向外麵的世界挺進。長胡子山民他望著自家建起的三層樓房,想著明天的美好生活,他捋著胡須神采飛揚。我驕傲而欣慰,為我兒時的同窗,為這一方水土的開拓者和創造者。

通靈之山,山青水秀,政通人和!

通靈之山,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2006年10月28日

五、興隆的人妖

主持人卻笑容可掬地對她和觀眾說:“索尼亞小姐,你不要擔心,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你是個女孩”。我開始擦拭淚眼,我的眼前氍毹之上幾乎一片溟濛。我看見我的同伴也是淚光閃閃。我明白索尼亞這是對命運的呐喊。坐在興隆的劇院裏,麵對那些笑得如此燦爛的桃花般的麵孔,我明白得如此悲傷。海南,這個難忘的夜晚所有的歡娛與喧囂似乎都因為他們的對話而沉寂了。

在興隆的當晚,我們被導遊邀至一家劇院觀賞紅藝人表演。紅藝人被稱為人妖。

幕啟後,在美侖美奐的聲光電閃中,柔曼的歌舞與精湛的雜技令人瞠目。隨著主持人煽情的引導,舞台上一忽兒卻是空蕩不見一物了。千呼萬喚中,在迷離的燈光和纏綿的音樂中,一名英俊的男子粉墨登場,接著一群妖媚絕倫的女子聯翩而入。她們全都衣裝華豔,模特的步履顯得十分從容,一會兒,她們開始表演著一場追逐,宛如在初夏的曠野點水的蜻蜓戲舞在玉立的小荷之旁,又如中秋的夜晚向明月吐訴情花初放的心曲,這一段歌舞表達的是一縷攝人心魂的細細幽情。在鋪排整個舞台後,贏來了掌聲和尖叫。

燈光搖曳起來,煙霧噴騰起來,曼妙的音樂再次引來了霓裳的斑斕,袒胸露腹,背插高羽,濃妝豔抹,風情絕代,她們來了!這是紅藝人!是人妖!她們白晳而豐滿,婀娜而窈窕,個個笑容滿麵,歡欣爛漫。每一個步履,每一次顧盼,每一個媚眼,每一次笑靨,都仿佛是出自對生命的喜悅的回報,對快樂的歡娛的答謝。

一座豪華的花轎抬上台來,花轎四周都用帷幔遮擋著,漸暗的燈光裏,隻能看到一個人影。到了舞台的正中,帷幔掀開了,聚光燈驟然照亮,頭著白花半月冠的俊美女神索尼亞公主款款飄到台前!她一襲短裙,絳紫瓣瓣,衣衫動處,飄飄若仙。最美麗的公主索麗亞,她凝脂一般的肌膚,黑葡萄似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豔麗的櫻桃小嘴,異常豐滿的乳房,嫋娜的蜂腰,她的秀顱與腰肢在舞動的旋律中燃燒起聖潔的火焰,驚呆了無數注目的雙眼。

一段激越的音樂後,索尼亞在主持人的引導下向觀眾致意。

在索尼亞用泰語向觀眾問好後,主持人開始介紹出現在舞台上的六名紅藝人的藝名。他說,紅藝人本是男性,在泰國,人妖一般都來自生計艱難的貧苦家庭,沒有富家子弟願意做人妖。由於家境貧寒,父母在他們5、6歲的時候,就把他們賣給了泰國的紅藝人學校,從那時候開始他們就無限期的從不間斷的使用和注射抑製男性荷爾蒙的激素藥物,直至14、15歲男性特征逐漸萎縮,女性特征明顯突出。在紅藝人學校裏他們要進行專門培訓,學習、跳舞、唱歌、說話、走路、吃飯,一切行為都要模仿女孩的樣子,18歲登台獻藝。大多數紅藝人收入豐厚,能夠養活一家人的生活,並不斷用掙來的錢購買高價的激素藥維持身體的平衡。他們的平均壽命隻有40歲,一旦停藥,他們會在三天之後枯萎、老去。

這些如天仙一般的美人兒隻要停藥三天就會像花兒一樣凋謝麼?我的心不禁微微一顫。

舞台上站立著高高大大的紅藝人,索尼亞在主持人講話的時候極乖巧地站在一旁,她天真無邪地笑著,一副真真純純的模樣。我想她一定不懂漢語。或許懂得漢語也隻當是沒聽見。本是七尺男人身,卻人為地變成這副模樣,再看那笑顏,我的心就緊縮起來。歌舞停歇的中途,為了讓觀眾更近距離的接觸這些美麗佳人,在劇院的大門口,場方安排了觀眾和紅藝人合影留念的環節。和普通紅藝人拍一張照50元,和索尼亞公主拍一張照則是100元。索尼亞的價格高,卻是應接不瑕。她現給所有與她留影的男人最動人的笑臉,她豐滿的胸部緊貼在被她擁住的男人身上,在她高大的身姿旁,那些顯得異常矮小的男人十分得意和萎瑣。大把大把的百元鈔票一張張飛入索尼亞的手中,索尼亞捏著鈔票的手不時揮舞著,擁住一個男人拿到鈔票時她會安靜片刻,這使她投入的忙碌在一次次鎂光閃過的當口擁有的笑容顯得十分怪異。據說合影的收入是作為紅藝人的小費,所以其他紅藝人便很落寞地站在各自的展台上有些嫉妒似地看著索尼亞忙碌,他們向客人不停地招手。有的紅藝人如果招不到留影的客人,她們會像拎小雞一樣抓住走過自己跟前的人強行合影。我被冷不丁地抓擰,才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女人的氣力所能為。我站在離她們咫尺相隔的劇院門前看著她們的企盼,心中久久回蕩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憂傷。生命、權利、命運,這些哲學命題對於一個普通的人來說是或許嚴肅而莊嚴的,但是對於紅藝人來說,在懵懂無知的童年就被剝奪上天賜予的男人資格,他們有後悔的權利嗎?一如皇朝的太監,每一個走上這條不歸路的可憐的孩子都無法向誰討回公道。

我能看到那滿麵的笑容下掩藏起的萬般無奈,當索尼亞公主站在台上說“I‘maman”,“I’maboy”,主持人卻笑容可掬地對她和觀眾說:“索尼亞小姐,你不要擔心,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你是個女孩”。我開始擦拭淚眼,我的眼前氍毹之上幾乎一片溟濛。我看見我的同伴也是淚光閃閃。我明白索尼亞這是對命運的呐喊。坐在興隆的劇院裏,麵對那些笑得如此燦爛的桃花般的麵孔,我明白得如此悲傷。海南,這個難忘的夜晚,所有的歡娛與喧囂似乎都因為他們的對話而沉寂了。

2005年4月26日夜於三亞

六、湘西之旅散記之一

——《在芙蓉鎮吃米豆腐》

愛是如此簡單而真誠,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的心門都是關閉著的,表麵的鎮靜並不代表他們內心世界就那麼淡定從容。隻要愛過就不會忘記,曾經擁有的都是永恒的記憶。當他們曾經火石光電般相遇後,即便在今後漸行漸遠,但想完全擺脫生命中曾經擁有過一段歲月的那個熟悉的影子,也許依然很難。從這一點來說《芙蓉鎮》還見證著一段愛與繾綣。

我於桃紅李白的仲春,領了一支娘子軍,在假日旅行社的周密安排下,浩浩蕩蕩的到湘西旅遊。

湘西之旅的第一站是王村。王村即芙蓉鎮。王村自從有人居住,就叫王村,謝晉劉曉慶薑文走過,王村就成了芙蓉鎮。人們大多記得謝晉,記得劉曉慶,記得薑文,不知道起這名字的人叫古華,古華是《芙蓉鎮》的作者。

對於湘西,我沒有確切的印象,沈從文的《邊城》,記得的就那個從小失了爹娘跟著爺爺過日子的有些憂慮和孤獨的翠翠,《烏龍山剿匪記》我還沒看,再就是被那個叫李國香的可惡女人整得可憐巴巴的胡玉音、秦書田了。

我記得胡玉音的米豆腐店。

米豆腐,在我家下放荷花的時候,母親常用它做菜肴。將大米磨成米漿加石膏就凝成了淡綠色的米豆腐。做菜肴凝成塊狀,做小吃則凝成顆粒狀。胡玉音的米豆腐是凝成顆粒狀的那種。

導遊說在芙蓉鎮吃胡玉音的米豆腐在“正宗113號”。

王村芙蓉鎮是秦漢時期酉陽城舊址,是一個有著土家族特色和兩千年曆史文化的古鎮。它是湘西猛洞河景觀的前門,五裏青石板長街讓曲徑通幽的巷陌依山勢蜿蜒而行,飛簷翹角,古色古香的板門店鋪參差錯落,擺滿了土家的各類銀飾品、竹編、竹筒酒。

空間隻邁進了一步,時間卻仿佛倒回幾百年,見到的一張張麵孔似乎都寫滿安適與閑淡,一副與世無爭的神情,身處其間,你會平息靜心,仿佛到了桃花源,起一種夢幻凝重之感。磚是斑駁的,木是古舊的,石是光潔的,一切都印證著走過的滄桑年代與曆史的厚重。

隨意走進一家編織店鋪,頭戴飾品的土家女子正在織一方掛帕,她專心地仿著圖案織著一隻騰飛的鳳凰,靈巧的雙手飛針走線。店鋪裏掛滿了各類工藝飾品,有駿馬奔騰的掛毯,有土家風情的桌布,有簡潔價廉的圍裙,這些琳琅滿目的工藝品讓你不相信這是手工製作而成。

我們在這條古老的街上留連。不經意到了正宗113號。

正宗113號米豆腐店照樣有個賣豆腐的女人,依稀當年的胡玉音。牆上掛著劉曉慶薑文的劇照,男主角穀燕山、黎滿庚亦在其中。這部謝晉式的“哀而不怒”的電影將我的思緒喚回20年前。20年前是這部《芙蓉鎮》讓薑文與劉曉慶相識並成為莫逆之交,20年前的這部《芙蓉鎮》讓千年沉寂的王村成了今天湘西的旅遊景點。

豆腐店的牆上還掛著一幅書法,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王村成了芙蓉鎮,豆腐還是那個味。”仔細辨認那名字是薑文,這是薑文2002年重訪故地的墨跡。薑文的字不差,這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在重訪芙蓉鎮時是什麼心情呢?有人說當劉曉慶在秦城監獄以淚洗麵的時候,薑文正和趙薇麵對一杯綠茶放肆地調情。可實際上,在劉曉慶這個中國百姓婦孺皆知的女明星落難的時候,還是薑文大義相救。愛是如此簡單而真誠,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的心門都是關閉著的,表麵的鎮定並不代表他們內心世界就那麼淡定從容。隻要愛過就不會忘記,曾經擁有的都是永恒的記憶。當他們曾經火石光電般相遇後,即便在今後漸行漸遠,但想完全擺脫生命中曾經擁有過一段歲月的那個熟悉的影子,也許依然很難。從這一點來說《芙蓉鎮》還見證著一段愛與繾綣。據說即將開機的電視劇《大唐盛世》讓這對經曆了戲劇人生的一對人兒又重新牽手,這一次他們不再是情侶,而是一對冤家。劉曉慶仍是出演武則天,而薑文將飾演唐代詩人上官儀。

這個薑文出演的上官儀會是什麼樣子呢?

我正看著薑文的書法凝思,同伴叫住我,讓我去嚐一嚐芙蓉鎮正宗的米豆腐。

芙蓉鎮的米豆腐不是圓圓的顆粒狀,而是厘米見方的塊狀,色澤暗黃,幾根小蔥,一勺豆醬,就一點醋湯,兩元一碗。嗐!這就是胡玉音的米豆腐麼?這小碗難看的米豆腐不禁讓我大失所望。它比起咱荊州的小吃米豆腐來可是相差太遠了,咱荊州的米元子,呈蝌蚪狀,色澤嫩黃,食前拌以蔥花,蒜末,生薑,槽辣子和醬醋,還加一小撮紫菜,香辣爽滑,其味綿長。

當年謝晉先生讓劉曉慶為113號做了一個免費廣告,全國各地乃至外國遊客都衝了這劉曉慶的米豆腐來親嚐一碗芙蓉鎮的特色小吃,但吃米豆腐還是回咱荊州吧。荊州的米豆腐一元一大碗,份量是113號的4倍,味道可是113號的10倍。荊州也是一個千年古城,謝晉先生什麼時候也能到荊州拍一部電影啊,荊州的米豆腐一定不會讓遊客失望。

2006年3月26日夜於湘西鳳凰

謝晉先生是再不可能到咱荊州拍電影了,他已駕鶴西去。今晨翻開報紙,知謝晉先生的追悼會已於昨天在上海龍華殯儀館舉行。謝晉先生執導電影的那個時代,幾乎全中國人都是他導演的電影的觀眾,他與秦怡、潘虹、叢珊、朱時茂、張瑜、劉曉慶、陳衝、趙薇、範冰冰這些耀眼的明星緊緊連在一起,為中國的電影業劃下了重重的感歎號。他是那個時代電影的領軍人物和代表人物,他留給人們的記憶不會消失,他的精神將流芳影壇。

2008年10月27日於古城荊州

七、湘西之旅散記之二

——《鳳凰的陽光》

我從鳳凰帶走的除了那山的俊美,水的清洌,歌的悠揚,還有這令人驚詫的神秘,這一閃而逝的歡樂,這沉寂肅穆的寧靜。這是一座用凝集苗族風情的磚木和邊寨信仰的土石構築的神奇城堡,抖落多少世紀的塵土,她依然保持著秀麗與端莊。多少人滿懷質樸的虔誠與她交流,光陰愈久,它存在的意義愈長遠而深刻。

A

“好時光,好天氣,好風景,好心情,願你一路順利。”車近武陵源,收到張衛軍先生發來的短信。

帶著真誠的祝福上路,我的心充滿溫暖。我在鳳凰旅遊,一路上最忠誠陪伴我的是明媚的陽光。在我所有帶隊出遊的旅程中,唯有鳳凰的陽光始終如一的照著我的行程。

桃紅柳綠,菜花如金,沿途的景色把這個在湖南的版圖上毫不起眼的邊城烘托得春意盎然。

走在寬寬的紅石板路上,於摩肩接踵的旅人中你仍然能感受到鳳凰的柔情與寧靜,古色古香的牌號,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鋪呈出來:臘染坊、紮染店、湘繡館、吹畫室、銀器鋪、薑糖店……琳琅滿目,一副老字號的氣派,熱鬧而不喧囂,繁華而不嘈噪,漫步其間,每一間門店都散發著引誘你步入其間的欲望。老街上,這些民間絕藝絕活的主人,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了“民間工藝美術家”的就有6位。他們裝點著古老的鳳凰,這是一張古典而現代的畫幅,她彌漫著醉人的氣息,對於鳳凰,你得親臨這千年的紅石板,用腳去丈量,用心去體味,才能觸摸到她跳動的脈搏。

徜徉至巷陌的盡頭,從北門城樓下坡,就可坐上沱江的小木舟。

靜靜流淌的沱江水映著依傍南華山而築起的古老城樓,城門下寬寬的江麵上架著一條窄窄的木橋,橋下岸畔身著苗服的女人正用木槌鍾著衣物,梆梆的搗衣聲響徹在沱江的兩岸。

遠方,一排跳岩橫陳沱江。

有水車還在不知疲倦地旋轉,吱吱呀呀地似乎在訴說著古城的滄桑。

這寧靜的邊城此刻是動態的,一隻小木船輕輕地從岸邊箭樣地駛去,當年翠翠和爺爺也是在這河上撐船的吧。

年輕的苗族小夥子槳柄輕輕的一點,小船兒離開了岸,槳葉兒劃起來了,艄公的山歌唱起來了,萬壽塔下苗家姑娘的鼓擂起來了,在清澈見底的沱江,水草也隨著鼓點和山歌順著江流跳起了歡樂的舞蹈。

小夥子的山歌引來了百靈鳥,在擂鼓的木筏上,熱情的苗家姑娘應和著唱起了迎客歌:金雞飛過彩雲岩,/歇住羽翎落山寨,/遠方的朋友遠方的客,/請到我們鳳凰來!/喲喂,請到我們鳳凰來!

歌聲清越悠揚,回音與歡笑在沱江中回蕩,這是詩情,這是溫婉,這裏沒有暴戾霸道,這裏沒有劍拔駑張。

陽光靜靜地瀉下來,黛色的山巒下,兩岸的吊腳樓黑色的屋頂,飛簷的翹角,紅紅的燈籠以及從吊腳樓上掠掛出來的衣衫被套,繪成一幅世外桃源的濃墨國畫,讓你止不住不舒心,止不住不讚歎,止不住不感慨。這裏沒有孤獨,沒有寂寞,沒有憂傷,置身於這寧靜與幽雅中,耳聽那清脆的略帶些蒼涼的山歌,你甚至止不住莫名地流下淚來。

B

鳳凰,這苗家邊城的集鎮,這千年的古老城廓啊,比起我周遊過的任何一座城池來說,她彰顯著更為古樸的特征,那些留存著歲月氣息的建築格局,那些洋溢著古樸氣象的黑瓦飛簷,是勤勞的苗族兒女一代代智慧的結晶。在如夢的歲月裏,它如何躲過了兵燹的災禍和文革的狂暴?!它沒有親曆頭盔的寒光、槍矛的冷色麼?那些彌漫著浮華與歲月蒼涼氣息的吊腳樓群竟以它峻偉的峭姿抵擋了刀槍劍雨的毀滅麼?

千百年前的城市還有幾座經過歲月的洗禮而完整地幸存下來的呢?曾經問鼎中原的楚國的都府紀南城隻剩得一塊枯碑孤零零地立於村野;美麗風流的龐貝,在瘋狂的火山中,僅僅18小時就頓然消逝;昌盛樸拙的鎬京,亦如飛灰煙滅,讓人們隻能於曆史的書頁中去探尋它曾經繁華的蹤跡。唯有這隻展翅飛翔的鳳凰,經過歲月的磨蝕,仍然鮮活地存於世眼。

站立在陽光下的鳳凰古城,此時此刻,接受著人們對她深情的注視。

南華山是一座有靈性的山,沱江水是一河多情的水嗬。忘不了那沱江清澈的水下舞動的長葉水草,忘不了那陽光下色彩斑斕的吊腳層樓,忘不了那佩戴叮當銀飾的苗家阿妹的悠揚山歌,忘不了在氤氳的沱江木船上艄公敞開歌喉的聲聲吆喝。

我從鳳凰帶走的除了那山的俊美,水的清洌,歌的悠揚,還有這令人驚詫的神秘,這一閃而逝的歡樂,這沉寂肅穆的寧靜。這是一座用凝集苗族風情的磚木和邊寨信仰的土石構築的神奇城堡,抖落多少世紀的塵土,她依然保持著秀麗與端莊。多少人滿懷質樸的虔誠與她交流,光陰愈久,它存在的意義愈長遠而深刻。

鳳凰的陽光無拘無束地照下來,仿佛多情的苗家女子顧盼的美目那樣撩情。在充溢著現代商業氣息的貨架上,鳳凰的文化靈魂遊走在這些巷陌裏,沈從文先生早已把他那一腔故園深情融入了這方土地,到處都有他的蹤跡,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文字誘著人們尋覓的雙眼。他給人們構築了一個美麗純潔、淳樸而原始的世外桃源,他用迷醉的、熱情的歌喉,唱那人性之歌,他用感情蒸騰用愛浸泡了一個極美極善的湘西世界。這位文學先哲,鳳凰人將他當了自己的精神巨廈神靈般地供奉著,每到書案前,就有人將這位文曲星神隆重推出。他山峰一般屹立在鳳凰人的心中,他是邊城人的驕傲與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