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欲說還休（三）
十五
魏娜娜先告訴司機的地址，然後打開了車窗，的士啟動後不久就撲在車窗外吐了個痛快，潤潤掩著鼻子隻瞅著魏娜娜。的士開入紫金小區B座十二棟停下，蘇艾卿攜扶著魏娜娜上樓，潤潤懂事地拿著花和大棕熊跟在後麵。
這紫金小區就座落在長江堤邊，是新開發的現代建築，粉紅色的瓷磚嵌綴於白色的瓷磚中，漢白玉柱和拱形的窗以及樓頂層蓋著的俊俏的黑色的尖頂，使這片小區顯示出典雅的西歐風格。
魏娜娜住的是三樓，打開燈，看得見這兩百來個平方米的房間潔淨雅致。家具不多，一色的紅木，客廳正中，一套白色沙發呈弧形一線擺開，一架鋼琴旁放著一隻高腳杯，杯內放著一支鮮豔的紅玫瑰，兩棵蒼鬱的富貴龍盆景立於落地窗前，透過白紗是質地上好的綢緞窗簾。房子呈複式結構，上三級台階就是三間房，那是臥室、書房和練功房，魏娜娜的巨幅藝術照掛在練功房門外的牆上，她正在跳舞，飛舞的裙裾在五彩燈光的照耀下薄如蟬翼，魏娜娜豐滿頎長的身材顯得高貴飄逸。
魏娜娜已躺在沙發上，蘇艾卿給她端來了一杯茶，魏娜娜剛喝一口，突然嘩啦啦又是一陣狂吐，頃刻間屋子裏被難聞的酒氣彌漫，蘇艾卿將魏娜娜扶在沙發上靠好，打來一盆熱水給她洗臉嗽口。
魏娜娜卻已拿不起毛巾，蘇艾卿隻得絞了熱毛巾給她擦了一下臉，待倒了水來，魏娜娜竟然歪在沙發上睡著了。蘇艾卿想把她扶進臥室休息，魏娜娜叫起來：“你別管我，我沒醉，我真的沒醉，穀雲帆，你別以為我真的醉了，我知道你為什麼對我好，我心裏都明白，你不就是有幾個臭錢麼？舞起來真美，可惜我已經老了……”
蘇艾卿便不再動魏娜娜，她到臥室拿一床被子給魏娜娜搭上，開始用拖把拖地。屋子裏仍然彌漫著難聞的氣味，蘇艾卿打開窗子透氣，剛坐下來歇息，卻見潤潤哈欠連天，隻得對潤潤說：“潤潤，看來我們今天要在這裏過夜了，我給你洗把臉後你先睡好嗎？”潤潤看看蘇艾卿又看看魏娜娜，點點頭。
等把潤潤安置睡下，蘇艾卿來到客廳，魏娜娜又開始翻動起來，她掀開蓋著的被子不停地抓住胸前的衣服喋喋不休：“怎麼這麼熱啊？穀雲帆。你要捂死我啊，你知不知道，我就象這個城市的一朵花兒，開放時給你們欣賞，枯萎時無人理會。我不懂愛情，我懂愛情的時候又不會戀愛了。酒真好，喝下去就飄起來了，我不愛你，你知道嗎？所以我去打了胎，打胎的滋味你懂嗎？人為刀殂，我為魚肉。你能給我什麼安慰？鋼琴、手機、房子，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魏娜娜嗚嗚地哭起來。
蘇艾卿赫然聽著，不知怎麼去安慰她，魏娜娜緊緊地閉著雙眼，精疲力竭，口裏繼續說道：“我是愛他的，是的，可是他結了婚，他不幸福，他原本是我的，被那女人搶走了。那女人做了別人的情婦，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哈哈，玫瑰，玫瑰代表愛情，她就是一個風騷的符號。她把他追到手了，又把他給拋棄了。她不就仗著她爹的勢力？我知道他心裏苦，和我一樣苦。”蘇艾卿拉著魏娜娜的手，不知說些什麼。隻有隨聲附和。
魏娜娜突然說：“你是艾卿嗎？艾卿，你要走嗎？穀雲帆你用車去著送送她，送送她，艾卿，我們是好朋友，可我不知道怎樣告訴你我的苦楚。來，我們還是喝酒，先給我一杯，我要幹紅，不！我要白酒，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李太白的詩作得真好哇！酒真是好東西啊，可以樂以忘憂啊！給我酒，穀雲帆，你聽到沒有，給我酒！”魏娜娜伸開雙手，在空中亂抓。
蘇艾卿知道她的心裏一定很難受，趕緊弄一杯白糖水來，魏娜娜一飲而盡，她緊緊抓住蘇艾卿的手說：“我一直希望有一個孩子，是他的孩子，可他不知道我的心願。你怎麼不跟我說話呀，你是誰呀？你怎麼在我這兒啊？我的頭痛得厲害，我告訴你，我和穀雲帆同居時就把穀雲帆想成他，可他不知道。我不願做二奶，不願做金絲雀，你不知道我心裏多難受，我一懷孕穀雲帆就又找了情人。嗚嗚嗚嗚……”
魏娜娜傷心地大哭起來，蘇艾卿拿起她的手，輕輕地為她按著穴位。這時，蘇艾卿的手機尖銳地叫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蘇艾卿不想回這個電話，看了看號碼後把手機放到一邊的茶幾上，想想又將手機打到無聲振動鍵上。可這個打電話的人是鍥而不舍，蘇艾卿隻得趕緊按下接收鍵走到陽台邊。
“為什麼不接電話？”手機裏傳來的竟是柳昆的聲音。
“手機號是陌生的。你怎麼又換了號碼？”
“我沒在海口工作了，我到了三亞，所以換了一個號碼。”
“你怎麼又換了地方？海口不好嗎？經常換地方怎麼能做出成績來。”
柳昆不回答蘇艾卿的話，卻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未回家？”
蘇艾卿：“你怎麼知道？”
柳昆說：“我打家裏的電話沒有人接。”
蘇艾卿說：“我在魏娜娜家裏，她喝醉了。”
柳昆說：“魏娜娜是誰呀？”
“我中學的同學，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和我圍著寶塔走一圈的女同學。”
“她喝醉了，你在那幹嗎？”
“她醉了我照護她。”
“她丈夫呢？”
“她沒結婚。”
“沒結婚？那她為什麼喝醉？”
“你問那麼仔細幹嗎？”
“我問你她為什麼喝醉？”柳昆的聲音明顯地不耐煩起來。
“她過生日，朋友們在一起高興，就喝多了。”
“那你要她接電話。”
“她醉了她怎麼接？”
“潤潤呢？”
“潤潤已經睡了。”
“在哪裏睡了？”
“就在這裏。”
“要他接電話！”
蘇艾卿走到客廳看看時鍾，十二點一刻，說：“太晚了，他早睡了。”
柳昆突然凶狠地說：“蘇艾卿，你別蒙人了，你放老實點，這麼晚了你不在家，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蘇艾卿愣愣神，衝著手機叫：“你知道什麼？神經病你！”
柳昆說：“你跟老子放尊重點。”
“我真的在魏娜娜家，明天你打電話問她好了。”
蘇艾卿不想再囉嗦，氣得關掉了手機。
蘇艾卿再到客廳時，魏娜娜已經睡著了，被子的一角掉在地上，蘇艾卿輕輕地撿了起來搭在魏娜娜的身上。自己又到臥室抱了一條毛毯蓋在肚子上，躺在沙發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待東方放出魚肚白時卻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倒是潤潤早起上衛生間時，蘇艾卿才被驚醒，這時魏娜娜也醒了。
魏娜娜看見蘇艾卿和潤潤疑惑地問：“你怎麼來了，你怎麼知道我這裏的房子？”
潤潤說：“姨媽你昨晚喝醉了，吐了好多東西，是媽媽和我把你送回來的，你還說了好多話哩。”
魏娜娜皺著眉頭想了想，憶起了昨晚的情景：“你是給我過生日來著？我喝了多少？我怎麼一點也記不得了？你送我回的家？你昨晚陪了我一夜？”
蘇艾卿笑了笑：“看，酒真是好東西，古人說的好，真的是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啊！”
魏娜娜看見地上還有汙跡，說：“敢情難看極了，真的謝謝你。”又問：“昨晚我都說了些什麼？”
蘇艾卿說：“哥們，你心裏要是有什麼事就跟我說說好嗎？好歹我們同學一場，也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我心裏能有什麼事？如果有事我自然要請你幫我拿主意的了。”
蘇艾卿知道魏娜娜是不想對自己敞開胸懷，便也不再強求：“你一直喋喋不休，東一句西一句的誰知道你說了些什麼？”
魏娜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直叫肚子餓了，洗嗽完畢，打開微波爐，烤上三片麵包，三隻雞腿，各衝一杯牛奶。用過早餐，潤潤吵著要回家，魏娜娜說頭還很暈，還想睡一覺，蘇艾卿隻得告別魏娜娜帶著兒子離去。
十六
休息兩天後，電信公司的職工大會在星期一如期召開。
會議由蘇艾卿主持，簡舜一作了《汴津電信發展戰略——麵向市場，把握機遇，開創電信工作新局麵》的報告，簡舜一對目前電信業存在的機遇與挑戰作了透徹的分析，簡舜一說郵政分營，尋呼剝離後，目前電信業處於向上的發展勢頭中，汴津要以固定電話為基礎，以移動業務為主導，帶動網絡和多媒體全麵開發。簡舜一報告作完後，洪石俊按會議要求將代表分組討論報告，第二天各組發言時，洪石俊已起身赴省電信公司。
會議結束後，蘇艾卿把市政府辦公室主任羅鎮關於省電信局馮處長所說的移動馬上從電信剝離的消息告知了簡舜一。簡舜一的臉色突然有些難看起來，他問道：“蘇總過去認識羅主任嗎？”
“不認識，是上周五我一個同學過生日在宴會上才認識的。”
“他一個人去的嗎？”
“不，他帶著一位姓梅的女士。那女士……”蘇艾卿還要說什麼，隻見簡舜一雙眉緊鎖，打斷蘇艾卿的話接著道：“如果這條小道消息是確切的，那這一次會議倒不如推遲開了，我看洪石俊這次到省裏也許能聽回一些精神來。”
“如果這次有重要的精神，省公司為什麼不請老總直接參會呢？”
“問題就在這裏，也許方案還未拿定。不掀蓋子是因為時機未成熟。”簡舜一仍然緊鎖眉頭。
“所以我沒有及時向你彙報，我怕工作會上引起人心浮動。”
“蘇總考慮的很周到，乍一聽說我也有些沉不住氣了，因為實在沒想到會這麼快。”
“不過無風不起浪，道聽途說也好，小道消息也罷，我們還是早拿預案早作打算。”
簡舜一抬起頭來凝視蘇艾卿，又從上至下把蘇艾卿打量了一遍，看得蘇艾卿莫明其妙，忙去看自己的套裝和皮鞋是否穿著不得體，上下看了一遍，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尋常來，便又抬頭去看簡舜一，簡舜一卻已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蘇總啊，移動是電信的主力支柱，移動剝離，電信將麵臨重組改革，這是趨勢。不管是遲來，還是早來，它終久是要來的，你說的對，我們要盡早作打算。失去尋呼和移動兩大業務支撐，而城市固定電話用戶又相對飽和，電信假如不調整發展戰略，將麵臨很大的困境啊。”
“是的。”蘇艾卿接過話頭。“電信目前的優勢在於，在國際國內各類固定電信網絡設施和運營規模上，尚沒有一家可與之媲美，對於市場占領份額和對公眾的誠信而言，也具備自身的優勢，汴津的市話是飽和了，我們還可以從農村信息化工程方麵尋找出路，這樣就算移動市場分離出去，也可以暫緩電信麵臨的危機。另外，我們打擦邊球，也可在移動市場搶占一塊份額。”
“言之有理！”簡舜一一拍腦袋站了起來。“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毛主席他老人家說的對呀！”言罷和蘇艾卿相視一笑。“有效益地快速增長，有控製地負債經營，成片開發，聯合建設，既方便群眾，又拓開了電信新路，農活的前景不小。”簡舜一一邊踱著方步一邊揚著手說話，他走到蘇艾卿麵前站住了：“你迅速在網上查閱全國各地有關農村信息化工程的開發資料，盡早拿出《汴津農村信息化工程計劃》。噢，對了，剛才所言的關於找移動市場擦邊球的問題你一並考慮一下。”簡舜一想了想又說：“等洪總回來後，咱們再好好研究一下對策。”
蘇艾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門發現了地上的資料，撿起來一看，是阿支的時裝表演活動計劃及預算。策劃書很詳細，從活動的目的、規模、內容及相關開支，都計算得很明確，仍是以18萬元做的預算，開幕式聘請的領導及新聞單位也列在其中。阿支還附了一張便條，上麵寫道：“對於電信來說，打品牌做宣傳是讚助的目的，支持汴津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則是電信和五彩線廣告公司應盡的責任和義務，五彩線廣告公司將竭盡全力做好這次活動。”阿支最後還說，與蘇大姐一個月內偶然三次見麵，他預感這次合作將會非常圓滿。
蘇艾卿考慮到手頭的工作，做一件省一件，於是又到簡舜一辦公室來商量這次的讚助活動事宜。蘇艾卿把活動策劃方案交給簡舜一，談了在現在這個時候讚助這次活動的特殊意義。
簡舜一聽完後說：“經費問題你有什麼意見？”
蘇艾卿說：“我詳細看了各項預算，都還比較合理。但從節約出發，控製在15萬應該問題不大。”
簡舜一說：“那就按你的意見辦吧。關於電信公司派一個時裝表演隊參加演出的事，要選好隊員，加緊訓練，不參加則已，參加了就把事情搞好，這是展示電信風采的好機會，不能馬虎，你讓柯炳玉與政工部門商量一下，把人員調整好，把工作安排好。”說完拿出筆來在活動策劃書上作了批示。
蘇艾卿領命剛離開簡舜一的辦公室，又被簡舜一叫了回來：“另外，你讓五彩線廣告公司與汴津日報社商量一下辟一個‘電信杯’服裝節征文專欄，搞一個征文賽，吸引更多的人關注這個活動。費用一並在15萬元內開銷。”
十七
檢查完潤潤的作業，安置潤潤上床休息，蘇艾卿坐到電腦前已是晚上9：40分了。
在網上查找資料和數據，對於蘇艾卿來說可謂駕輕就熟。關於農村信息化工程的問題，打擦邊球的問題，都是在網上查閱的情報，一家權威報刊上說：“目前全國已有5個省市開通“個人手持電話係統”，這就是蘇艾卿對簡舜一所談的“與市場搶占份額的問題。”
蘇艾卿邊查閱資料邊思考著以汴津市這個江漢平原中心城市為圓心帶動它所管轄的周邊縣市農話與“個人手持電話係統”並用的方案。
“叮鈴鈴……”電話鈴突然響起來，蘇艾卿拿起話筒，電話裏卻沒有了聲音，一會兒對方掛斷了電話，查一查號碼顯示，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這個插曲打斷了蘇艾卿的思路，看看表已是十一點，她索性放下手中的活兒打開了電腦。幾乎有一個禮拜沒有上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