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並不孤單的夜晚
1、亂收費
桃花村的小學校長朱聖賢在秋季開學後的兩個月後被上麵查處,要免去其校長的職務。他是朱亞夫的叔叔,自然要找朱亞夫幫忙,朱亞夫去了火車站的工地,他就找到了他侄媳婦水香,要水香為他在楊鎮長麵前說情,說自己再有幾年就內退了,現在出了這事,可能晚節不保,一輩子的名聲就毀了,再做兩年,主動退下來,也在村人麵前說得過去。
水香問他究竟是什麼回事,朱亞賢點了一支煙,默默地吸著,說:也該派我倒黴,多收了點錢。
那是亂收費呀,亂收費可是高壓線,碰不得的,叔叔你好糊塗呀!水香感歎道。
噯,說穿了,哪個學樣不多收錢呢,隻不過他們比我做得隱蔽些,我是開學時和往年一樣多收了100元校舍整治費,我又沒有進自己的腰包,也是為了學校好嘛,不知道犯了什麼法。
學校的什麼“三新一亮”工程不是有縣裏麵統一下發的經費嗎?水香問。
被鎮裏統一扣用了,這次如果他們真把我撤了,我也就跟他們撕破臉皮了,我要到上麵告他們,朱校長委屈地說。
你先別急,我到鎮裏去看看有沒有解決的辦法,水香安慰他的叔叔說。
打發走了朱校長,水香去了趟鎮裏,一了解,是縣教育局查的,有村民打電話舉報的。
楊鎮長有點發火地說:你這個叔叔也太膽大了,這幾年亂收費抓得特別緊,連我這個分管教育的鎮長也有點害怕,這種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不管你出於公還是出於私,都要受處分的。
水香看出事情還蠻嚴重的,就試探著說:退掉會不會好些呢?
楊鎮長習慣性地把手一舞:退肯定是要退的,處理還是要處理的。你回去做做他的工作,叫他不要幹算了,一個村子的小學校長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官,再說過幾年村小也要撤並了,叫他趁機退了算了。
他是要麵子嘛,水香語氣裏有點同情,她沒敢說出“三新一亮”工程經費的事。
你叔叔也有點傻,楊鎮長喝了口水頓了頓說,其實,哪個學校沒有亂收費的事,可人家幹得巧妙啊,你就看我們鎮裏的中心小學吧,開學時是嚴格執行物價局教育局的收費標準,一分不多。可是開學後,學生要閱讀,訂個報紙可以吧,買點圖書可以吧。再過些天,老師給學生推薦些資料,你得買,不買,教師講的及考試都與它有關,家長們的錢掏得快快的。兒童節到了,節目得參加吧,活動費服裝費要繳點吧。星期天搞個課外活動小組,教師的休息時間,做家長的總不能讓老師白幹吧。這樣各種費加起來也不是一個小數字,可它巧妙啊。明降暗漲,化整為零,不知不覺中解決了收費的一些問題,說老實話,沒人舉報誰去查他們啊,再說就是查了,也沒辦法,學生家長自願的,又不是強行收取的。楊鎮長不愧是分管教育的,對學校內部的情況一清二楚,他的分析讓水香心服口服。
水香回到家,把情況打電話告訴了鐵路工地上的朱亞夫,叫他再和鎮裏的教育助理打個招呼。
幾天後,朱聖賢被調到了鎮裏的勤工儉學辦公室,從鎮裏提拔了一位叫王亞琪的教師到桃花村做了校長。這位年輕教師大學畢業後就到蘇北支教了兩年,回來後就入了黨,一直在中心小學工作,屬於提拔對象,可是學校裏的位置早已滿了,能用上的實的虛的崗位都安排了人,現在正好有個機會就被派來接替了朱聖賢的位置。朱聖賢也滿意,想不到居然被調到了鎮裏的勤工儉學辦公室。雖是個閑職,整天做做假材料,到處跑跑,高興上班就去,陰天下雨天就在家裏打打牌,等於提前退休倒也自得其樂。水香後來才知道,王亞琪是王書記的侄子。
一天下午,水香正在村部看報紙,王校長來找她。水香一看,王校長比自己稍微小點歲數,一米八左右的大個子,穿著一件藏青藍的西裝,一臉的書生氣,水香客氣地倒了杯水給他。
王校長說:我來找顧支書,主要是希望村裏支持我們做好學校的工作。
水香說:王校長客氣了,我們一定支持,畢竟是為了我們村培養未來嘛,水香也想不到自己竟冒出一句官腔十足的話。她燦然一笑,這一笑,讓王校長見識了這位鄉村女支書的迷人的風采。他忙喝了口水,掩飾住自己內心的慌亂,怪不得上任前有教師和他開玩笑說:桃花村的村支書是真正的一朵桃花呢,你說不定能交上桃花運哩。
王校長忙把話轉入正題:現在學生下午曠課的比較多,我統計了一下有十幾個,據老師說,他們都在村裏的網吧玩,找到家長,不是老爺爺就是老太太,或者寄養在親戚家,又不能打罵他們,管不得。我想請你出出麵,跟這些網吧的老板說一下,按上麵的要求辦,杜絕未成年人進入網吧。
水香點點頭,頗有同感:小小的村子,竟有三五家網吧,真是害人不淺,可我們也無權幹涉。不過,王校長,你放心,我再想想辦法。王亞琪又隨便和水香聊了兩句,無非是在村裏工作,多了點責任之類的話,便走了。
從村部出來,走在回家的路上,傍晚一縷霞光灑在水香的身上,水香的目光怔住了,她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激動,鄉村的夕陽原來如此之美。她耳邊彷佛響起了一首歌《黃昏》,那熟悉的旋律讓她回到了多年之前的和朱亞夫一起的那個美麗的田野。
2、整治網吧
深秋的某個下午,有幾輛車駛進了桃花村,從車上下來了十幾個穿藍製服的人,原來是文化局稽查大隊的,專門來查網吧的,在村幹部的悄悄指點下,他們分成幾個小組分別進了村裏的幾家網吧。網吧裏果然有學生正在打遊戲,甚至還有一家網吧在玩色情遊戲,檢查人員一查,幾家網吧都無營業執照,他們立即扣押了所有的電腦主機,並給網吧老板開出了罰單。老板們傻眼了,機子不值大錢,都是從外地收廢品的人手中弄來的,關鍵是罰錢,少的一千多元,多的有三千多元。可是不服也沒辦法,隻好眼眼睜睜地看著執法人員把東西弄走。執法人員中的一個隊長模樣的人對網吧老板說:這次還是輕的,最嚴重的還要把人帶走,申請公安部門拘留。
在網吧查處的第二天,王校長一臉灰色的找到水香說,他的一輛新摩托車的兩個車胎被人紮了。第三天,王校長又告訴水香學校的玻璃被砸壞了很多,夜裏值班的老張聽到了聲音,可跑出來卻沒能追上人。水香一聽知道了,肯定是網吧老板搞的鬼,於是,她想叫民兵營長將幾個網吧老板找來和他們談談,可是盡管你明明知道他們是出於報複的目的幹的,但你沒有證據,也不好開口,猶豫再三想想還是算了,你又不是派出所的,沒權審問人。可是第四天事又來了,電鈴沒了,學校上課隻好用吹哨子的辦法。蔣營長說,這些家夥太不象話了,這是我們村裏的小學,都是本村的孩子,竟幹這種缺德事,得報警。水得說家醜不可外揚,那樣隻會更加激化矛盾,以後本村人早不見晚就見的,不好處,還是想個辦法讓他們心甘情願地關掉網吧。
十來天後,可能是網吧老板找了人,大概繳了罰款,機子要回來了,網吧又開起來了,學校裏稍微平靜了幾天。但又開始有不少學生主要是五六年級的學生曠課上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