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山上,喬木遍布,林繁葉茂,鳥語蟲吟。冷淩秋睡至半夜,便已醒轉,他現在睡得越來越少,精力卻日漸豐盈。眼瞼半閉半合之時,腦中已將那四幅《農耕伐漁圖》拚湊完整,重新記憶一遍。自驚聞爹娘死因以來,每日仇恨衝胸,怒火難平,今夜卻是少有的鎮定。他心中暗自盤算,今後的路該如何走,卻發現他已無路可走。總不能放任姬水瑤江湖逍遙,自己回玄香穀去吧?再說血衣樓勢必不會就此罷休,我是冷弦之子,蕭千絕定要抓到自己逼問惠宗下落。眼下如不找出那畫中所在,當無另途所選。
心念至此,卻又犯起難來。那畫中皆是山水人物,也無地名標注,天下之大,又有何處是那畫中之地?圖中劉基所注‘己巳歲末,虛危星落,帛書一尺,雙龍逐日。’又做何解釋?‘己巳歲末’倒好理解,當是年終,如按六十年一個輪回算來,上一個‘己巳’年,當是洪武二十二年,而下一個‘己巳’年當是五年之後。‘虛危星落,帛書一尺’卻想不出所以然來,而最後一句‘雙龍逐日’又做何解?龍乃隱喻九五至尊,雙龍逐日莫非是有兩個皇帝麼?那豈不是要改朝換代,天下大亂?想到此處,頓時不寒而栗。
隻是那劉伯溫能知曉過去未來事,定不會胡亂寫就這幾句話罷?這幾句話既然寫在這圖中,莫非惠宗還在人世?五年之後還要回來爭奪皇位麼?他想了半宿,卻依舊想不出所以然來,心道:“這些都是其次,現在先找出這畫中位置要緊。”那畫中大河彎彎拐拐,被一座大山從中阻斷,分為兩截,其中一截從山中一穿而過,流到盡頭方見平灘,灘上一人手垂魚竿,遠處皆是山形,那山由遠及近,好似環形,將這淺灘包裹其中,山上倒影映於水中,若隱若現。
突然冷淩秋腦中閃過一道激靈,倒影......,那倒影偏向東斜,而畫中農夫似乎扛著鋤頭正往回走,那這畫的時間當是下午而非早晨,既然下午,看那影子朝向,此地當在北方。他一陣興奮,翻身坐起,卻又犯難起來,這北方地域寬廣,又怎知曉具體位置,若一處一處尋去,隻怕花上三五十年也未必能尋到。頓時滿臉失落。再想那畫中細節,均無所獲,頓時興意索然。原以為集齊四張畫卷之後便能找到祖父下落,沒想到這畫中也極為隱晦。完全不知從何找起。
這時聽得屋外一聲婉轉鶯啼,隨即鶯鳴雀和,百鳥爭鳴。抬頭一看,天已微明。忙翻身爬起,於院中打起‘五禽拳’來。拳至一半,隻聽後麵有人喝彩叫好。回身一看,卻是樊瑾,忙招呼道:“樊大哥,你也起這般早?”樊瑾嘿嘿一笑道:“本不想起來,但聽你拳風作響,便起來瞧上一瞧,看看你這幾年都學了什麼?”冷淩秋不好意思到:“我其實什麼也沒學會,這拳法乃是強身健體之用,到讓樊大哥見笑了。”樊瑾道:“冷兄弟這套拳法打得倒是行雲流水,轉合自如,唯一不足,便是少了些剛猛之氣,想必是冷兄弟內力不足所致。”冷淩秋不由一歎:“我身無內力,這套拳法一成威力也發揮不出,昔年祖師曾用這套拳法連挫少林達摩院七位高僧,可今日到我手中,隻怕連隻野狗也抵不過,想來真是慚愧之至。”
樊瑾道:“你玄香穀注重醫道,一向仁厚為懷,俠名遍布江湖,這拳法能用於自保已是不錯。”冷淩秋苦笑道:“樊大哥說的極是,行俠仗義憑的是一股向善的熱血之心,而非武功強弱,隻是我如今身負血仇,卻不能以武衛道,想來多少有些遺憾。”說完臉現無奈之色。樊瑾笑道:“冷兄弟不必喪氣,來日方長嘛,日後總能找出法子的,倒不必著急這一時三刻。”說完對他肩膀一拍,冷淩秋隻覺他手勁其大,便道:“不說我了,樊大哥那日一別,不知現在武功如何?”
樊瑾嘿嘿一笑道:“我也不知我武功練成啥樣了,平日都是和師兄弟切磋,少有與外人動手,平輩之中還沒人打得過我,冷兄弟可是想見識一下麼?”冷淩秋忙道:“自然想了。”樊瑾低聲道:“那我便讓你評價一下,不過現在大家都未起來,我們不如到後山去,我怕等下動靜大了,吵著他們。”說完拉起冷淩秋便走,冷淩秋心道::“動靜大,莫非他功力已能開山裂石麼?”腳下卻是不停,跟著樊瑾跑到後山一處空曠之地。樊瑾道:“此地乃是我平日練劍所在,師公曾在此指點過我劍法,所以我常來。”說完便從地上撿起一段枯枝道:“剛才起床時,忘記帶劍,便用這樹枝為冷兄弟演練一番罷。不過此次非是向冷兄弟炫耀,而是我再見著冷兄弟,心中高興,當以劍法一展心中暢快。”
冷淩秋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那日遇見路小川,自己心情又何嚐不似今日樊瑾一般,那日心情暢快便無意中使出半式‘禦風行’。而今日樊瑾舞劍,也定能一展精髓。隻見樊瑾背劍而立,左手微抬,乃是鐵劍門‘追風劍法’之起手式‘蔚然成風’。鐵劍門以劍法聞名,而‘追風劍法’更是劍法極致,劍招以風命名,每一式中均帶一‘風’字,早年時候,掌門莫淩寒更以其中無上劍招‘追風十三式’縱橫江湖。可想其中精妙之處,今日樊瑾當他麵施展這精絕劍法,足見他早已將冷淩秋不當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