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卑微與尊嚴(上)(1 / 2)

“我去了。”出門前,他說。

“哦,好的......”老布沒想到這木頭人居然也會主動打招呼,不免有些意外。

“既然不讓經紀人跟場,那就別亂跑,別惹麻煩。”林震南停了停腳步,瞥了他一眼。

“我就呆在這裏不出去,直到你回來。”老布連忙表態,同時費勁地咽了口唾沫。隨著艙門被打開,腳步聲漸行漸遠,他鬆了口氣,偷偷地咧開嘴,詭笑起來。

總算,是到了這一步了。

一路上的有驚無險仿佛在乘嘉年華裏的過山車,除了尖叫和恐懼以外,就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細節被牢牢記住。此刻踏著冰冷的鐵格地麵,聽著房間外隱隱傳來的機械轟鳴聲,再定下心仔細回想之前的過程,多少有點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個幻夢。

從陸地到海洋,拳手和經紀人們就這麼被引領著,別說是攔路的小鬼,就連鬼影也沒見到半隻。直到聖瑪爾塔港停泊的巨型貨輪馳入深海,將船錨拋在了某家國際能源公司的海上油井旁邊,所有乘客這才明白,終點已經到了。

老布還記得當時身邊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因為那全都是如出一轍的震驚。

跟能夠在電視上見到的畫麵一樣,油井平台巍峨雄奇,像是難以想象的巨人從海底探出的身軀。排出沼氣的囪體熊熊噴射著火焰,黑煙飛騰衝天,遠在十幾海裏開外似乎就已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灼熱。

平台上早就在等候的大批黑衣漢子全都是武裝持械,神情肅然。拳手一批批先是登記在案,又分別繳了隨身物事,換上統一服裝,沒有半個例外。

早在半途的火車上,銀河方麵的隨同者就已經搜清了眾人的移動電話,並宣布拳賽期間,私自與外界聯係是絕對不被允許的。幾個大牌經濟人對此還頗有微詞,但在其中一個被直接崩掉腦袋扔下火車以後,剩下來的就統統閉了嘴,變得比最乖的小朋友還要聽話。

比起這些戒備森嚴的前奏來,油井平台內部的景象無疑更讓人駭然。

沒有攝影師,沒有觀眾,沒有想象中的巨型擂台和聚光燈——這裏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鋼鐵。鋼鐵的階梯,鋼鐵的艙室,鋼鐵的穹頂內庭,甚至連空氣中都全是生澀沉重的鐵鏽味。

合上最頂端的入口閘門,在鬼火般的燈光下,整個縱深式六層建築根本就是一幢實實在在的死牢,新犯人們還缺的似乎僅僅是鐐銬。

意識到了古怪,質疑也就隨之而來。好在來自主辦方的解釋並沒有讓人等太久,他們宣稱一切都是為了賽事的保密性,畢竟對於這場地下狂歡,警方的興趣未必就比黑道中人少。

自始至終老布都保持了一隻老狐狸該有的沉默,不挑頭,也不盲從。而林震南從離開玻利瓦爾廣場時起,就一直跟他保持著距離,上了地鐵以後則幹脆帶上了豹頭麵具,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脫下來過。

一個無情的家夥,無情且謹慎。老布是這樣評價林震南的,他喜歡這種風格。

現在頭馬已經出了閘,正在步上賽道,過不了幾分鍾,他就得跟其他競爭者一起衝刺,爭取最先到達終點。很多時候,贏家之所以會成為贏家,是存在著一定偶然因素的:譬如對手的失常,天時地利,以及自身狀態的突然爆發。但在林震南身上不會出現這些意外,他就是他,老布最穩定的搖錢樹。

老布無聊地打量著屋裏的一切,這裏也跟真正的監室一樣,除了床、簡陋的盥洗池和馬桶以外,就再也找不到別的。當然,前提是如果不算上屋角高處那些虎視耽耽的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