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鬱蒼不太過問新明藥業的細節,此刻看向江緯霖。
“都是誤會。”江緯霖擺著笑臉,側首對連鬱蒼耳語了幾句。
看著連鬱蒼微微點頭,唐靖懷微覺先前的一口酒有些上臉,他眨了眨眼夾了一筷子涼菜,帶上擺盤用的一整根紅辣椒一起送進嘴裏。那股濃烈的辛辣味瞬間從他的舌尖蔓延開來,不一會兒就充斥了整個口腔。每咬一下都牽動著頭皮隱隱發麻,他深吸了一口氣,咽了下去。
“老馬,水。”
馬大良自是知道他此舉的用意,轉身就走到後方的五鬥櫥前替他倒了一玻璃杯的水。
“小程老板不會吃辣?”連鬱蒼見他這番模樣,問道。
他先是不答,接過水杯喝的幹幹淨淨,這才道:“你們上海人都吃這麼厲害的辣椒?”
連鬱蒼一聽便朗聲大笑道:“擺盤的裝飾,我們一般都不吃。”
這既是玩笑又多少帶著幾絲嘲諷,江緯霖也不知他聽沒聽出來,跟著笑了幾聲。
一旁的顧思如此刻先開了口:“南方人細膩,北方人豪爽,我看小程老板是幽默,你們都不解風情。”
“嫂子開口了,大哥,我們這兩個大老粗也歇會兒吧。”江緯霖起哄道。
唐靖懷的醉意在此刻全醒了,他臉頰泛紅,剛才從頭皮上冒出的汗珠也流到了耳後。
這次是連鬱蒼往他杯子裏倒了酒:“小程老板這次親自來上海,許多事都不必再打電話了,當麵說總是最清楚的。對了,上個月與程老板通電話,他說你尚在英國,幾時回國的呀?”
“就上周!”唐靖懷此刻一臉不在乎,嗬出一口熱氣,“連先生你說說看,非要我上洋人那學習學習,學習什麼呀?我瞧著也沒咱們國家的好。船是漂亮啊,大氣!啊,就是那船舵也搞得花裏胡哨,不中用啊!您說是不是?船好不好,那得看心髒啊!燃油,你得看它燃的什麼油,純不純,是吧,這汽輪機裏的水兒深著呢,您不做船運您不知道。”他了如指掌的口吻倒真是把連鬱蒼唬住了,“咱們做口岸貿易的,就三個字,大、穩、全。什麼叫大、穩、全呀?大,船大,裝得下貨。肚大,撐得了船,我大哥那樣的。”
語出眾人皆笑,馬大良在一旁也扯了扯嘴角,不動聲色將手心裏的冷汗都抹在了褲邊。
“穩呢?船穩,經得起風浪。而全啊,就是資質全,種類全,航線全,你要往哪運,我們都有轍!”
看著唐靖懷臉上寫滿了自豪,江緯霖故意拆台說了一句:“小程老板這話可說大了。”
“哦?”唐靖懷輕笑問道,“江經理說說?”
“你說往哪都能運,但我看,有個地方怕是你們運不了吧。”江緯霖氣定神閑的虛握雙手擱在膝上。
唐靖懷還沒等他講完就自大的擺著手說:“歐洲美洲大洋洲,就是非洲咱們亨通也能運,你說的是哪?”
江緯霖兀自搖頭:“不去這麼遠,就在國內。”
唐靖懷的眉心蹙深了,而身後的馬大良已經猜出了江緯霖要說什麼。顧思如看著江緯霖想打斷他的話,但他先開了口:“共產黨的解放區。”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吱聲了。顧思如立刻看向唐靖懷,而他嗤了一聲,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江經理真會說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說水路,就是我們亨通能走陸路,也沒人有這個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