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黨軍調尚未落幕,至今還是合作關係,為何不敢運?”江緯霖又進一步。
唐靖懷的情緒也顯得激動起來:“那我們就退一萬步說,今後就是蔣委員長肯學西楚霸王,與這些和劉邦半斤八兩的地痞無賴們劃江而治,我也不會運。”
“為什麼?”
“是國家就該統一,否則吃苦的還是老百姓!一山不容二虎,古話早有了。雖說在商言商,但吃兩家飯這樣的事情我程霄雲可幹不出來!相反,如果軍調失敗,需發動內戰……”講到這裏,唐靖懷收回了因情緒而探出去的身子,小聲道,“我程霄雲,包括我大哥程霄漢,都絕不會替共匪行方便!”
在一旁的連鬱蒼默默聽著,直到此時才開聲:“哎,小程老板,小程老板!哈哈哈,怎麼說到國家大事上去了。緯霖,你說你掃不掃興……”他仰頭看向馬大良,岔開了話題,“小程老板來上海以後住在哪?”
馬大良態度謙卑講道:“國際飯店。”
“國際飯店……國際飯店是不錯,但還是少了家的味道。”連鬱蒼對江緯霖道,“你安排一下,把小程老板他們接來,程老板向來照顧新明公司的生意,要客人住在外麵是怎麼也講不過去的。”
“接來?”江緯霖並不是沒有聽清,而是想知道自己的大哥緣何會有這個想法。
同樣摸不清的連鬱蒼想法的還有馬大良,他再一次搶在唐靖懷前頭說:“連先生太客氣,這不合適。我們老板都囑咐過了,叫我們千萬不要叨擾連先生。國際飯店一切都好,起居方麵也省得您再操心了。”
“連先生。”唐靖懷一掃先前的亢奮,抓準了時機開口道,“咱別的客氣話都甭說,您府邸寬大敞亮,多我們倆大老爺們兒還是綽綽有餘,可您得考慮考慮貴夫人是不是?貴夫人她識大體不講話,那心裏頭也得念叨啊。”他一擰眉心,揮揮手,“連先生,不方便!”
“哎!該住的,這是待客之道。”連鬱蒼仍不死心。
“連先生的好意都擱這兒呢,我都記著。”唐靖懷邊說邊拍拍胸口。
顧思如低頭淺淺一笑,手心往連鬱蒼那去了一把力道。連鬱蒼接到她的信息,也慢慢婉轉了口風,他始終還是把顧思如放在第一位的。
“那如此,就要委屈小程老板了。”
“嗨,說什麼委屈不委屈!這國際飯店的標準——”唐靖懷堆笑,豎起了大拇指。
他和馬大良互看了一眼,心裏猜測著連鬱蒼的用意。他這位小程老板此次來滬是為了新明公司與亨通海運今後三年的合作事宜,豈是朝夕片刻可以說完的,一旦住進了連公館,就等於將所有行蹤完全暴露在連鬱蒼麵前。身份複雜的唐靖懷自然不能把自己置於這等境地,就算他真的是程霄漢的弟弟程霄雲,這樣的要求也不可能答應。
席間又說了些玩笑道了些家常,唐靖懷都回答的恰到好處。馬大良在心中暗暗佩服,也為組織派下這麼一個優秀的同誌而感到高興。但顧思如的笑眼下卻仍揣著深深的懷疑,這個人可以在連鬱蒼麵前把自己隱藏起來而不被察覺,是這張麵具太合適,還是他根本就極擅長於“變臉”?與江緯霖唇槍舌劍,幾乎不需要她的幫助,這難道還不該被懷疑嗎?
看著現在與連鬱蒼暢談正歡的唐靖懷,顧思如還是舒了口氣。
今天這關,算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