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怎麼會記得她？也許在江緯霖的印象裏，美香隻是個好看的舞女，就連她的五官都不曾記住過。現在她身處地獄，情況危殆，任是還有誰記得她美香，也不會是他江緯霖。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她憤恨的叫道，“為什麼要因為一個漢奸就讓我死！你又憑什麼關我！”
廖錚嘴裏一邊罵一邊脫下外套檢查肩上的傷，白襯衣上映出一小片紅：“賤婆娘，下嘴他娘的真狠啊……老子什麼時候說過要讓你死了，老子他娘的在抓漢奸，你知道個鳥！”
還垂頭抽泣的美香突然抬起頭看著廖錚：“你不殺我！你不殺我？”她顫巍著撐起身子靠坐在牆邊，“謝……謝謝軍爺……”
“現在難說了。”廖錚並不似何少良那麼冷血，他抓美香來的目的隻有一個，從她的嘴裏得到唐靖懷的下落。至於吳瞻秘密處決馮元的指令，他早已拋之腦後了。隻有把這兩個漢奸一塊兒送到重慶去，他在軍統才能平步青雲，從此不用再忌憚吳瞻了。
“聽好了，我已經沒有耐性了，你最好一次性把你知道的統統說出來，否則我肯定斃了你！”廖錚把椅子重重摔在美香麵前，“坐穩了再說。”
“我都說！”美香“爬”上椅子，彎著身子不敢直視廖錚，接著剛才的話說，“自那以後，他沒有再來找過我，除了那個說客。真的軍爺，我和馮元真的什麼關係都沒有，是真的！”
廖錚思忖了一番，問：“說客是誰？”
美香搖頭：“我並不認識他，第一次見。”
“長什麼模樣？”廖錚的直覺告訴他，這個說客極有可能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美香平緩下來，仔細想了想，答道：“戴眼鏡，穿長衫，像我過去的國文老師！”意識到最後這句並沒有意義，她忙補充道，“是個文人的樣子，不像是混跡夜場的人。但是……但凡是馮元的走狗，也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廖錚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再說一遍！”
“怎麼了……”美香還不知道應該重複那一句，隻好從頭說，“戴眼鏡，穿長衫——”
“就是他！”廖錚厲聲打斷，語氣透著欣喜，緊接著問，“他去哪了？離開仙樂斯以後，去哪了！”
“我……”美香臉上的表情與廖錚形成了鮮明對比，她受不了廖錚的緊迫，咬著牙如實回答，“我不知道。”
廖錚的右手握拳，在嘴前來回攥緊鬆開，他不覺得這根線會斷，甚至堅信自己已經離唐靖懷隻有一步之遙了。正在他打算再次發問的時候，門外響起了劉豈慎的聲音：“處長。”
今夜他應該在上海站值班，此來必是有任務了。廖錚走到門前，一想起剛才的事，轉身給美香一個狠厲的眼色。
“處長，站長讓你立刻回站裏。”劉豈慎看見廖錚出來，小心翼翼說道。
“混賬事！”廖錚罵一句，還是得問，“什麼要緊的任務，非要我現在回去？”
“站長沒說……”劉豈慎吞吞吐吐。
廖錚看了他一眼，橫眉問道：“有屁就放！”
“是何處長連夜找了站長，站長才讓我來找您的，現在人都在會議室等您呢。”廖錚一個刀眼帶了一句話，劉豈慎立刻接住了，補道，“啊，我說您可能在山海樓。”
“有腦子。”廖錚指指他，“他娘的何少良閑啊，和個娘娘腔似的，除了找我對著幹成天不幹別的事！對了，送點吃的進去，等我回來。”他走到門口也不忘囑咐一句，“千萬別讓這婆娘溜了！”
看著廖錚發動轎車駛離安全房，劉豈慎開門進屋，看見一臉驚恐的美香多少有些不忍心，示意其噤聲道：“你放心，我們處長不會要你的命，他其實是個挺好的人——”
“你放我出去吧！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那位軍爺了，求你！”美香拉住劉豈慎的手臂苦苦哀求。
“相信我，你一定可以回去的。”劉豈慎並不會安慰人，隻好又說，“你想吃什麼呀，我給你去買一點，填飽肚子再說。”
“你還說我不會死，你是不是要幫我去買最後的晚餐了！”美香害怕的牢牢攥緊劉豈慎的衣袖不放手。
劉豈慎無奈道：“你，你別這樣啊……哎，這樣吧，如果你不餓我就不去了，我在這兒陪你。等處長回來，問清楚了我再送你回去，行不行？”
此刻無助的美香隻好乖乖聽劉豈慎的話，她看著劉豈慎和善的眉眼，垂首低聲喃喃：“你不像軍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