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沒落,夏洛特就仰著頭哈哈笑起來,“我開始明白丹尼為什麼上岸了。”
慧慧在鏡子前麵轉了轉,師父覺得她胸口的地方還要再改一下,她一邊換上別的裙子,一邊說:“你跟布魯諾昨天晚上休息得好嗎?”
“嗯,很好。”夏洛特說,“臨睡覺的時候,看了一部電影。”
“是什麼?”
“我沒有看到開頭,不知道名字,故事說的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已婚的女人在二戰的時候戀愛了,經常是外麵一邊轟炸,兩個人一邊在房子裏做愛,終於有一天,男人剛剛走出房間,一顆炸彈在那棟樓上爆炸了。男的一下子被炸死了,女人試探他,連呼吸都沒有了。她於是對這上帝起到,如果可以把男人的命換回來,她願意從此以後再也不見他。”
“然後呢?”
“然後男的活了,女人真的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見他。”
慧慧換了另一條白色的裙子,從簾幕後麵出來,看了看夏洛特,“這是故事的全部?”
“幾乎是……你信上帝嗎?你相信祈禱的力量嗎?”
慧慧覺得自己從來沒看過這部電影,但是這個故事讓她覺得有一種奇異的是曾相識的感覺。她覺得心底有一層迷霧,濃濃地散不去,而在那層迷霧的後麵,她隱隱覺得有一個能夠解釋一切的真相。
她說:“你……”
夏洛特忽然摸了摸口袋,“我要去外麵吸一支煙。”
她說完就走,走得那麼快,慧慧自己在那裏出神。
夏洛特站在陽台上,一邊吸煙一邊看著貝爾熱湖發呆,身後有腳步聲,她回過頭來,是丹尼海格,他們互相親吻了臉頰。
他說:“謝謝你給我帶了那麼好喝的酒來。”
夏洛特笑起來,“還有什麼事情比你的婚禮更重要?”她也很坦率地說,“隻是我沒有想到這麼快,我也沒想到是這個中國姑娘。”
丹尼海格沒有說話,倚在陽台的欄杆上向外看了看,趁賓客未到,工人們在忙碌而有序地布置會場,到處是鮮花的芬芳,歡快而不是莊重的婚禮音樂在輕輕的回蕩。
“丹尼,她不知道你為她做了什麼。”夏洛特慢慢地說。
三年前那個春天的下午,她被他從水裏救上來,已經沒了氣息。
她在船上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同時控訴著他的愚蠢和殘忍。
他沒來得及拉住她,她滑下船去,頭撞在螺旋槳上,湖水紅了一大片。
他跳下去,一隻手拽著船,一隻手攔著她的腰。
夏洛特和布魯諾同時呼叫了救生隊。
那時他沒有哭,向上托舉她的身體,咬著牙齒,他想他總能把她就過來的。
齊慧慧不僅頭上有傷,還有太多水嗆進胸腔。
醫生就地緊急處理時,他看著她蒼白的臉,男人到了他這個年紀,心都是輕撫而且堅硬的。
那一刻,玩世不恭,鐵石心腸的丹尼海格忽然回想起了發生在幾年前的一個個畫麵,他從歌劇院出來,一個穿著綠色裙子的女孩兒在噴泉邊等他,她輕輕地回過頭,她的麵色紅潤,頭發和眉目顏色深沉又多變,濃得像普羅旺斯九月末的葡萄。
他喜愛她的年輕美麗,單純還有愚蠢。
他喜愛她的與眾不同,又堅信遲早有一天會把她改造成讓自己可心同一模式的女人,成熟,識相,感恩,不會去索要他不願意給的東西。
可是她不幹。
女孩兒的心固執得像長了刺的石頭。
他覺得自己厭煩,又無法擺脫,因此更加厭煩。
忽然有人上去擠壓齊慧慧的腹部,她的身體猛地痙攣了一下。
丹尼海格上去板過那人的肩膀,迎麵就是一拳,他要再鋪上去,被人從後麵抱住,夏洛特看著他說:“丹尼,丹尼,他們是在救她呢,你冷靜一點兒,你冷靜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