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頭給自己倒了碗涼茶,說道:“不熟。”
“那你為何對我們兩個手下留情?”我說道。
張老頭笑了笑,看著我說道:“你認為我不會取你小命?”
“沒這麼想,不過反正我已經命不久矣,無所謂。”我說道。
“好,有膽量。”張老頭說道。
一掌悄無聲息的拍過來,牆上多了一個大洞。
“你自己爬回去,不送。”張老頭的聲音遠遠飄來。
我從地上爬起來,剛抹幹淨嘴邊的血,喉嚨裏又湧出一股暖流,將黃土地染成暗黑色。
這老頭還真是古怪,說發飆便發飆,脾氣變得比天氣還快。
我找了根木杖,撐著回到寄宿人家,主人家還在外麵幹活,李無中也還沒有醒過來。
“你臉色真難看。”傍晚男主人回來看見我便說道。
趁他們幹活之際,我一直都在運氣調息,沒想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能是走累了。”我說道。
“你們城裏人身子就是虛,走路都走成這個樣子。”男主人說道,“這個也是,還沒醒。”
我學他嗬嗬笑了兩聲,算是回應。
幾聲咳嗽,李無中終於醒來。我睜開眼,天漸漸亮起來。
“你還好吧?”我問道。
“水。”李無中虛弱地說道。
從每個從鬼門關轉回來的人,說的第一句話往往都是別人猜不到的,不過細細一想,又是可以理解的。
我舀了一瓢遞給他,被他咕咚兩口喝去大半,接著又是一陣咳嗽。
“終於醒了,”男主人笑哈哈地說道,“回頭給他熬點粥。”
李無中醒來就開始運氣療傷,我把粥放在他旁邊,便出來溜達。
我又來到崖邊,卻不是昨晚去的那個地方。這裏四周都是懸崖,往任何一個方向走都能到崖邊,我選了背對著張老頭家的方向。
晴空萬裏無雲,視野極其寬廣,一直能看到天際。山腳下大大小小的村落星羅棋布,有的密集地聚在一起,有的孤零零地遺落在綠野中。
在這看來隻有指節長短的距離,估計也得走上大半天才能到。
“你來了。”張老頭的聲音鬼魅般糾纏著不放。
我心裏一驚,險些墜下崖去。
“不要慌張,我說幾句話便走。”張老頭緩緩走過來,容光煥發,似乎刻意修整了一番。
我看著他不敢說話。
“玄月要你殺的人是你師父?”張老頭看著山下問道。
我點點頭。
“哼,這對老冤家,都快入土的人,還這麼喜歡玩。”張老頭說道。
他的手突然拍在我肩上,轉過頭來看著我,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然後拿起我的手把脈,緩緩說道:“寒冰血咒果然精妙,世間能解此咒的人想必隻有他們這對老冤家。”
師父若是能解,為什麼不幫我解,我心裏想道。
“他自己怎麼不幫你解,真是奇怪。”張老頭抓了抓頭說道。見我不說話,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哎,看你這又呆又笨的樣子,肯定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顫抖地說道。
“回去告訴那小子,不要再來糾纏我,否則休怪我不客氣。”張老頭說道。
“哦…”我小聲說道。
我說了不算話,下定主意的是李無中。
“真是被你們這些人煩死。”張老頭憤憤地說道。
“我們…”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不知道他會不會又突然間發飆。
我緊張地看著張老頭,張老頭轉過身,凝神看著山坳。許久的沉默,每一陣風聲都是一陣心驚。
“日後見到你師父,轉告他一聲,昔日的舊情已經還了,不再欠他什麼。”張老頭突然仰身倒下懸崖,聲音從崖下幽幽傳來。
崖下空空蕩蕩,隻有一道淡淡的彩虹,如同一條七彩的綢帶,綁在半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