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擺渡老頭(1 / 1)

擺渡老頭今天有點不舒坦,他歇在家裏,他抽了一筒子水煙,滋溜一聲他滿滿地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來,滿肚子的舒坦,吸了幾口,他看向外麵,生長著雜草的地麵,好象走過來一個人,撥開高及耳邊的茅草,露出了一張人的臉,啊,原來是上次坐了他擺渡的船的那個外鄉警官,他後來知道他原是本鄉人,真是頭發也白了啊,滿麵縐紋了啊,他趕出去,握住他的手對他說:“稀客,稀客,”他再不會想到他會來這兒,一個破破爛爛的地方,有誰會來呢,除了擺渡要坐他的船以外,他住的地方有多久沒有人來了?算起來還是那年他的老婆難產,接生婆忙乎了半天,老婆死了,兒子活下來了,那個接生婆,他還記得的,兩隻斜視的眼睛,他記得的,從此再沒有來人,十八年了,兒子已經十八歲了,現在可以替他擺渡了。

楊柳警官非常開心地握了握他的手,說:“去渡船那兒,一個小夥子,你兒子吧,精神!說你歇在家裏,過來看看。”擺渡老頭拖過一張大的椅子,叫他坐下來,對他說:“先歇歇吧,走得可累了,不好走,”楊柳警官小心地坐上那有點搖晃的椅子上,笑說:“走倒不麻煩,就是茅草高了些。”

擺渡老頭拿了一個漆黑的壺去燒柴房裏,聽到了水叮叮的響,然後是擺渡老頭的聲音傳出來,“多久沒有人來了,所以就沒有理會它,你也知道,一個夏季,就也腿那麼齊了,”水聲停了,好象在撥弄灶裏的柴,是點火的聲音,“兩個夏季,就也耳邊高了,”楊柳警官笑哈哈地說:“倒也是!”

“你就一個娃!”“可不是,老伴走得早。”“一個也挺好,省心!”“你有幾個娃?”“兩個,一男一女,都是老伴超的心,我整個兒工作了,所以對我是相當不滿意!”

“以後就會好的,等他們自個年齡大了,有了孩子了,就會慢慢明白了。”擺渡老頭端上了茶壺,在用一隻碗在沏茶,旁邊還有一隻碗,他有點靦腆地說:“久不來客,瞧,整樣個的茶碗也沒有。”

楊柳警官端起茶碗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大口,擺渡老頭寬心地笑了,他嗑了一下手中的煙筒,“村裏這兩天總在說,我說本來人家公家的事忙,哪象你們沒事幹的,田裏高興種什麼種什麼,人家不去上班可是沒錢拿的,可是我說得對?”楊柳警官笑笑,算是讚可他,沒曾想自己回來倒是在村子裏議論紛紛,也不稀奇。

他望望破爛的窗欞,問:“你的父親來村子的時候,那時的村子大概沒幾個人,”擺渡老頭笑了:“哪裏是我父親,算是我命苦,我從來也沒見過什麼父親呢,我獨個兒來的,那時候剛剛解放,我從陸上過來,本想去香港的,從萬寧那裏走,結果同伴一個人拿了錢走了,沒有回來接應我,你們楊姓的在萬寧也有一個宗村,他們看我可憐,就叫我來這兒,一樣是楊姓的,村子裏有條河,可以幹點我的老本行,所以我就在這兒住下來了。”

“那時候村上還沒有外姓的人吧?你算是第一個。”擺渡老點點頭道:“沒錯,我算是第一個。現在來的那些個外姓的人,還是土改的時候遷過來的。”

那是幾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日子——回憶過去,總不是那麼令人舒服,擺渡老頭沉默了,隻有他手中的水煙筒一起一伏的,隻聽得咕嘟咕嘟的聲音從水筒子裏傳出來。

楊柳警官突然想到了什麼,他饒有興趣地問:“楊平老弟以前在鄉下沒有過女人?瞧他現在的女人年輕得不行,會那麼願意跟著他呆在這鄉下?”

“有過一個相好,不知什麼原因沒成,也許父母親的原因,反正後來楊平老弟離開了,去了外地,發達了,帶來了一個年輕的老婆,當時是轟動得不行。”

“那也是,不說是鄉下,那天我去他那兒坐,看到了,也是驚心,不要說當年的鄉下了。”楊柳警官調侃道。

“現在船的生意還好?”楊柳警官言歸正傳了,“馬馬虎虎,空閑時也抓點魚蝦,種一點地,勉強糊口。”“你們洗船的物什是你去買的,還是你兒子?”“你知道我是不那麼講究的,可是前兩年換了一條新船,我兒子愛惜,找了他的一個在化工廠工作的朋友,拿了一些酸之類的東西回來,幾天擦洗一次,你知道年輕人愛惜起來不得了,糟蹋起來又不得了,”“這些東西收在哪裏?”“我兒子就把它擱在船裏,過渡的都看得見。”

“可不是,剛才我才從船上取了一點出來,看來人人都可以拿得到,隻是要有點知識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