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是結束的告辭
第一次遇見,就是第一次錯過。
第二次遇見,就是第二次錯過。
第三次……
第四次……
我記不住從六年前第一次見到叢叢,直到在日本與她相認,到底經過了多少次,有沒有幾十次?還是上百次。
我不記得了,但是好像又都記得。
第一次她哭了,那麼傷心。
第二次她沉默,那麼失望。
好多次是她在安靜地做事,或者口綻蓮花地應酬,為數不多的幾次魂不守舍,我也都記得。甚至有一次,她在辦公樓下抽煙,穿著一件黑色長袖皮邊西裝外套,工裝褲縫熨得直直的。她站在拐角的隱蔽處,細細的煙夾在右手食指和中指前端,站得倒是直直的,隻是眼睛盯著某處在發呆,煙也沒抽幾口就掐滅了。
她是長卷發,吃東西的時候會先找出一個皮繩紮住頭發;她是近視眼,隻要一有陽光就立刻戴太陽鏡;她是怕麻煩的人,手機和車鑰匙上沒有任何掛墜和飾品;她也會發火,在路上邊走著就邊打電話語氣不善地訓人;她應該睡得很晚,眼圈有時候會明顯發青。
我也查過她開著的幾輛車的車牌,隻有一輛是從宋斂手裏轉過戶的,想必是她的男朋友吧,可自從我重新遇到她之後,卻很少見到她與哪個男人約會。
外麵有人說她被人養著了,對方姓周,可被養著的女孩兒為何工作起來還如此拚命?
這都不符合正常的邏輯。
這樣跟著一個女孩,真的不太好吧。很多時候我也覺得自己這樣做,算不算是偷窺狂的行為。
但真的不知道怎麼接近她,我雖然三十好幾,輾轉各國,卻並不算是戀愛高手,過去的戀愛史算起來也不過就是那三四次,隻是生來一副清冷樣子,讓人誤以為是過盡千帆皆不是之後的淡漠。
從前也並不知道原來自己會這樣牽腸掛肚,哪怕是那位險些結了婚的女友,縱使戀愛數年,也並未讓我這樣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
這種感覺實在是陌生又可怕,我甚至有些退縮:怎麼會這樣?
她總是在變化,一段時間不見,就明顯感知到她情緒的變化,從悲傷到低沉,再到平靜,再到豁達,我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讓這個女人如此驚人地蛻變。
如果可以有電影《芳芳》裏那樣的機會,大概我也會安裝一麵透視鏡子在她的家裏,住在她隔壁,好好認識一下這位奇怪又可愛的女人。
我窺視了她這麼多,可是她,不認得我。
是什麼讓我突然決定要與她真正地認識一下呢?
大約是她空掉的左手無名指,也可能是她整個人的狀態是那樣自在坦然,也許是她那天穿了我最喜歡的一條裙子並且舞了一曲我最喜歡的歌。
Por Una Cabeza這首曲子翻譯成中文恰恰是“隻差一步”,我與她,隻差一步,於是我就邁出了那一步,走向她的最重要的一步。
在銀座的街頭漫步時,我看到那個身著禮服裙子的身影,拎著一隻購物紙袋走來走去的慌張一覽無餘,我無奈地搖搖頭,她一定是迷了路,於是才上前去搭話。那天我若是不幫她,她非被人拐走不可。
她那樣孩子氣,見四下無人便脫了鞋在草坪邊賞花,去迪士尼也是一副樂得上天的模樣,笑起來兩隻眼彎彎的,吃到好吃的東西居然還會眯著眼長長地“唔”一聲,白皙的臉上絲毫沒有成年人世故圓滑的表情,說起什麼開心的事情還會手舞足蹈。
我一直站在她的身邊,若有似無地觀察著她,這樣的一個女人,如何不讓我心動呢?
終於忍不住告訴了她,我剛提了一句,她便一副要逃跑的架勢,甚至比當年那晚更加利落和有經驗。
她這樣敏銳,直截了當看來不適合她,我私心裏計較著,必須得慢慢來才行。
我想起她生日會上在門廳遠遠遇到一個人,大約是我在美國的同學靳簡,從日本回來後我便想辦法聯絡他,他居然和叢叢的閨蜜嚴妍在戀愛,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於是真的就這樣順利,一步一步順利地認識,順利地在一起,甚至順利地懷了孕,又結了婚。
後來我回想起這一路,居然不過隻是兩年時光而已,這才感慨,這世上真是千算萬算算不過天意。
我媽媽第一次見她就異常喜歡她,總是念叨說與她有眼緣,自己就怕笨兒媳,生怕我喜歡的是偶像劇裏的傻白女主角。我問她什麼叫傻白,她橫我一眼說,就是以為全天下都是親媽一樣非得對她好的低智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