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聞目睹(1 / 3)

耳聞目睹

啊,錯字

“最愛說的話永遠是中國話,字正腔圓落地有聲說話最算話。最愛寫的字是先生教的方塊字,橫平豎直堂堂正正做人要像它。”這是一首叫《中國娃》的歌詞,它把漢語、中文與“中國娃”緊緊相連,聽了令人打心眼裏振奮!

不說漢語,我隻說“先生教的方塊字”——中文中的錯字。

一份材料、一篇文章裏,如果出現一、兩個錯字,不值得大驚小怪。如今,旅遊景點、公司業務、單位業績、慶典程序、晚會節目、人物事跡等等的介紹往往被製作成精美的宣傳冊、較大的彩色版麵、燈箱,有的甚至勒石,以供人閱讀,然而,我到過全國許多地方,讀過許多“介紹”,印象中,至今沒有發現一個沒有錯字的(更不要說標點符號了),真是令人遺撼。

就拿本地來說,溱潼風景區“中、英、日”三種文字景點燈箱介紹中的中文“溱湖國家濕地公園……是融瀏覽、休閑度假和科普教育等功能為一體的國家AAAA級旅遊景區。”(2012年升為AAAAA級)顯然,文中的“瀏覽”應是“遊覽”。

2011年2月4日,我在泰州·中國傳統建築風水文化博物館瀏覽,心想,這個館中應該不會再有錯字了。可是,一開始讀中國文物學會會長羅哲文那段話“中國風水文化是我們中華民族五千年悠悠曆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特別是中國傳統建築風水文化與我們的生活密切相關。在幾千年封建社會中,它難免參雜一些迷信,但這是次要的,主要的還是一門內容豐富的學科……”,又發現文字中摻雜了一個錯字。

我的感覺可能與眾不同,我覺得,精美宣傳冊、版麵、燈箱以及勒石的文字中出現錯字,猶如一道美味佳肴中出現了蒼蠅,前者使人失去閱讀的熱情,後者令人喪失食欲。

這種現象為什麼如此普遍呢?

我想,除了中文太難(中國人怕是沒有一個人能保證不寫錯字)外,說到底還是與主辦者的“責任心不夠”有關。設想,如果主辦者“如履薄冰”,除自己認真外,再請兩、三個認真的人校對,也許就能避免錯字的出現。

能找到一個景點、部門對外的這些“版麵介紹”中,沒有一個錯字麼?

2011年2月7日

姐妹理財

芬和芳是我姨娘家的兩女兒,芬是姐,芳是妹。雖說是姐妹,其實姐比妹隻大幾分鍾——她們是孿生姐妹,今年都是56歲。

從小到大,臉龐、個子、胖瘦,姐妹倆一模一樣,仿佛是從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加上一樣的衣裳,不要說外人,就連她們父母稍不留神,也往往搞錯,因此,也鬧過不少笑話。

姐妹倆都插過隊,1977年同時考入中師,畢業後同時分配在縣城小學工作(學校不同),後來又嫁給了在同一中學當老師的兄弟倆。“兩場小麥一場打”,姐妹倆一齊出嫁,兄弟倆一齊娶親,才子佳人,當年在縣城傳為佳話。

除了姐姐生了女兒、妹妹生了男兒外,住房、收入、家俱等等,兩家的相同點說也說不完。這不,2004年兩家的孩子都考上了北京的大學。

2007年,妹跟姐商量,說,孩子快畢業了,想去北京買房,否則,對象難找。姐問妹,攢了多少錢?妹答,60萬。問姐,姐說,一樣。妹想與姐一起去,姐說,我家是女兒,不忙。

芳與丈夫去了北京。因世界金融危機的影響,樓市不旺。即使如此,5環的房價也高達每平米5000元!

不管旺不旺,兒子反正要房子住;芳又想到,過不了幾年,自己也要住北京,即與丈夫咬咬牙用60萬作“首付”,加上貸款,買了120平米的商品房2套!

豈料,自芳買房後,房價一路上漲,至今已到每平米2萬多。

芳告訴我,她用一套房出租,兒子又工作了,估計再過3、5年,就能把貸款提前還清。

芳又歎息地告訴我,2010年,芬姐在北京的女兒找了對象,男方的父母與她們在同一縣城,插過隊,下過崗,經濟不寬裕。這樣一來,買房子需要兩家人齊心協力,而且芬姐要“出大頭”。芬的60萬沒有少,然而再去北京買房,連30平米也買不了了。

正說著,芬來了,我不由得一驚:頭發花白,與芳相比,起碼大十歲!她與我聊了一會兒後,不無感慨地對我說:“我和妹妹的經曆,正好應到父親在世時常說的一句話,‘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一世窮’。”

常言道,一足失成千古恨,可是,芬根本沒有失足呀!其實,在這全球經濟動蕩的特殊年月,不要說走錯一步,有時就是慢一步,就足以會造成“後悔”啊!

我想安慰芬,可是,我用什麼話安慰她呢?

“霧裏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辯這變幻莫測的世界?濤走雲飛,花開花謝,你能把握這搖曳多姿的季節?……借我借我一雙慧眼吧,讓我把這紛擾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我的耳邊仿佛響起了那英的歌聲。

這是閻肅老爺子在前幾年寫下的歌詞——真準!

2011年3月10日

馬路即景

10年前,我們這幢樓旁的小路被拓寬,北邊架了大橋,路名叫“淮海南路”。然而,路兩邊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路名,言必稱“馬路”:“馬路兩邊的樹長大了”“我家在馬路那邊”“過馬路要兩邊看”“馬路上兩車撞在一起”……名不符實的古老詞語“馬路”頑強地“活”在人們的話語中。10年過去了,我沒有看到一匹馬從這條路上走過。

馬路剛通時,走的人和車都不多,如今車水馬龍。

前天下午,我騎腳踏車急於外出辦事,隻感到馬路忙,並未留意。辦完事回家,一身輕鬆。在上這條馬路的橋時,我下車推著走到橋中間最高處,不由得向路那頭望去。哇,全是車!

全是車,那時竟沒有看到一個行人——用腳走路的人。停下細看,有轎車、麵包車、卡車、城市公交車、農村班車、長途客車、的士車、摩托車、電瓶車、電瓶三輪車、人力貨三輪車、人力客三輪車和腳踏車等等。魯迅先生曾經諷刺穿高跟鞋的摩登女郎:非要把腳後跟與地球隔開一段距離不可。此時此刻,這條馬路上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不僅是腳後跟,而是整個腳,都“懸著”,都“離了地”。除了極少人力車,其餘人和物的“行”,本質上都依賴著兩個能源字眼——電和油。

騎車進小區,才遇到3個用腳走路的人:一個是快90歲的老奶奶,拄著拐杖,腳印一對半;一個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女孩,腳步歪歪扭扭;另一個就是教外孫女走路的婆婆,因防小孩跌倒,深一腳淺一腳,腳步雜亂無章。

記得我上中學時,周末都是走7裏路回家;1960年,二哥在揚州念書,一年放假步行200多裏回家,更不要說紅軍用腳走了2萬5千裏……

手、腳的分工是人類進化的重要標誌,人類從爬行到直立行走,經過了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對於“走”到21世紀的現代人而言,多數情況下,“站穩腳跟”“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千裏之行始於足下”等等,隻剩下象征意義了。而“路”主要不再是用於“腳走”,而是用於“車行”,真正走的“路”隻能在公園、在辦公室、在家、在沒有電梯的樓梯裏。

如今,號召人多用腳走路,是笑話,也是奢望。

2010年7月1日

排 行

查《現代漢語詞典》,排行指兄弟姐妹依長幼排列次序。如《水滸傳》上的武鬆,排行第二,人稱“武二爺”;《祝福》裏的魯四老爺,當然就是排行第四了。

我家兄弟5人,我排行第五。小時候,哥哥和大人們都喚我“五小”或“小五子”。可我人小輩份大,堂姐的兒子與我同齡,堂兄的兒子比我小1歲,在我能聽懂漢語時,他們的母親就分別代兒子叫我“五舅”“五叔”;而當他們自己會說話後,就自己叫了。

與我同時代的人中,被喚作“四小”“五小”“六小”的不少,再往上就少了。而與我同齡的夥伴高蔭梅,兄弟13人。因他是十三子,人稱“十三太保”,簡稱“太保”。他的大哥名為高蔭森,下麵則以槐、桃、柏、榆、榕、樺、杏、梅等排名。他大哥家的大姑娘比他大好多歲,見到他時也隻能靦腆地喚一聲“小叔”。北邊鄰莊有一家更奇。兄弟姐妹十幾個,其中有4個兒子歲數一樣大。怎可能?原來,他家年頭生了雙胞胎兒子,年尾又生了雙胞胎兒子。

絕大多數人家生孩子,有男有女,也有特別的。解放初期,與我家農田隔埂的花家生了6個孩子,沒有一個男兒,全是姑娘。花家當家人有時在巷上不無自嘲地說,被單一掀,全是一個花式!

當我在電腦上打這一文題時,竟然沒有“排行”一詞。是啊,中國自1980年正式實行計劃生育政策,至今30年了, 獨生子女用不著排行了。中國的計劃生育政策為抑製過快的人口增長,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隻生一個好”的社會弊病已經顯露。雖然這一政策將稍稍放寬,但被稱作“三小”“四小”的孩子將是罕見的。特為記。

2010年2月1日

醫生的話

好的醫生在給一般病人看病開方後,總要叮囑幾句“注意事項”,而對於病入膏肓時日不多的人,有的醫生會說“回去弄點吃吃”或“讓你的兒子來一趟”。

某鎮有一農婦,姓卞,65歲,夫已故;因高挑的個兒,端莊的麵容,看上去怎麼也不像一位老人。她有兩個兒子,皆已成家,兒子、兒媳對老人都很孝順。前兩天,他覺得不適,就去醫院看看。不知是“病入膏肓”還是“要到薑堰檢查”,一位醫生給她看過後說:“讓你的兒子來一趟”。

卞婦知道自己“得癌症了”,兒子們掙錢很是不易,“賴在世上”就會拖垮他們。回村後,對放學回家吃中飯的兩孫子說:“我要到親戚家去,這幾天就不能給你們煮中飯了。”兩孫子哪知道奶奶話中有話?

待兩孫子上學去,她把兩兒子家打掃得幹幹淨淨,洗好澡,換上冬衣,喝了農藥,在大兒子明間置一席,躺下……

子曰:苛政猛於虎也!唐柳宗元曾經懷疑這句話,後聽捕蛇者說,猶信。餘讀書知,雜文如匕首,似投槍,然終是比喻,未見一人死於雜文。今見梁徐卞農婦,因醫生一言亡,乃知,不要說一篇雜文,就是隻言片語,也會如一把利劍致人以命。

這起事件,農婦的愚昧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當然自己負責。

醫生有責任麼?一點也沒有!我是“讓你的兒子來一趟”,交換交換情況,誰讓你去死的?

醫生無責任麼?天大的責任!對於一般人而言,“讓你的兒子來一趟”,就被醫生宣告了“絕症”“癌症”,這次,醫生的這句話就成了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

結語:無論什麼人,更不要說“為人民服務”的人,出言能不謹乎?吐語能不慎乎?

2010年11月30日

人物速寫

行路

因為薑堰佛教曆史和現實的調查,我常常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得到過好多人的幫助,最近又有兩個人讓我不能忘懷。

3月31日,我乘班車去淤溪鎮的馬莊村,車在三角垛下,問了一年紀大的,才知道還要往西跑2裏路。到了馬莊,見一個老頭與兩個老婦人坐在門口拉家常,我便上前問路:“請問熊啟家怎樣走?”

“熊啟?老幹部熊啟?”老頭反問我。

“是啊。”

“我帶你去!”老頭說著就起了身。

我忙給他一支“玉溪”,一不注意,我跑到他前麵,他感慨地說,老了,跑不向前了。我這才注意到,他個子不高,滿頭白發。問他叫什麼名字,說,秦安奎,問年紀,答曰:77。

七繞八轉,走了約有2裏巷道,終於來到熊啟門前。敲了一通門,喊了一通話——熊啟老先生不在家。

“一定在老大隊部,你跟我走。”老人說。

去了老大隊部,現在是老年活動中心,不少老人在打牌,就是不見熊啟老先生。

“那就在前麵醫務室。”老人說。

到了醫務室方知,前腳後腳,老先生回家了。

返回老先生家,果然。

我與熊啟老先生談話,秦大爺就坐在小凳上歇歇,他真的累了,額上沁著汗珠。一會兒,為了找89歲的老人顧淦泉谘詢,他又起身出去。老人下田了,他又折回來。連續去了三、四次,他終於把身板硬朗的顧淦泉請來了。時間已經到了正午,熊啟老先生讓他回家吃飯,他才與我打過招呼,說,那我先走了。我向他表示感謝。

調查結束,當我原路返回乘車時,一會兒走進死巷子,一會兒又被河水擋住去路,問了不少正在家吃中飯的人,才走到公路邊——裏下河的古村落啊,一個個都是《水滸傳》上的“祝家莊”!我不由得想起給我帶路的秦大爺,心裏好一陣感激。

次日,我到大倫鎮土山村調研,因為班車隻到鎮不到村,下班車後我隻得叫車去。問起價錢,那司機正是土山村的,知道我去幹什麼後,說,你是幫我們土山的,汽油又漲價了,本來20元,你把15元吧。

我知道這位農民司機不是生意經,而是說的真心話,雖然僅優惠了5元錢,也體現了他愛家鄉的一份感情,帶給了我一份感動——畢竟他要養家糊口啊。

午後,我要返回薑堰,哪有車?退休的周金餘老師就去鄰居家叫車。一看院裏車在,卻不見人。

“尤二在家嗎?”

“不在家。”一個女人的聲音。

“想請尤二送送高老師,他是到我們這兒搞調查的,好嗎?”周金餘老師說。

“在哩。”隻見尤二站在房間揉眼睛——原來他剛睡下。

“好,我就來!”尤二爽快地答應著。

“人家高老師給了錢,你給人家一張票。”周金餘老師特地關照尤二。

“我回薑堰,是去大倫好,還是去白米好?”上了尤二的麵包車後,我問他。

“去白米雖然遠一點,但乘6路車上薑堰方便,還是去白米好。”尤二說。

“多點車費算了,隻要乘車方便。”我在心裏想。

坐在副駕駛座上,但聞陣陣肉腥味,我心裏有點惡心。轉念一想,在這樣的邊遠村子,為了能回家,隻能忍著點了。我朝尤二看了看,但見他臉皮黝黑,頭發好長時間沒理了。與尤二說起家常,原來他是賣肉的。每天夜裏2點從大倫把土豬肉用車運到薑堰曹安市場,下午回來睡覺,已經20多年了。

“這營生太苦了,我們千千萬的農民兄弟幹著人家不願幹的活兒,不然怎能生存。”想到這兒,我眼裏不覺濕濕的。

說著說著就到了白米鎮,我說,你就這兒讓我下來跑吧。他說,我要把你送到站台。到了站台,我掏錢給他,他顯得很驚奇:“你幫我們做事,我還能要你的錢?!”

“汽油漲價了,我怎能不把錢?”

“我不可能收你的錢!”尤二斬釘截鐵。

我隻得掏了根“玉溪”給他,連聲“謝謝”。

不知為什麼,我真想再爬上尤二的麵包車,去聞聞那陣陣肉腥味。

與周金餘老師通電話,問知,尤二大名尤雲峰。

2012年4月3日

茶花女

我寫的茶花女,不是小仲馬筆下的瑪格麗特。

在江蘇省薑堰市溱潼鎮,生長著一株萬朵古山茶,這棵樹植於宋代末年。自2003年起,茶花樹所在的舊宅被命名為“山茶院”,開辟成旅遊景點。我寫的茶花女,就是溱潼山茶院茶花女管理員朱冬玲。

為了寫《走近全球茶花王》一書,我與同事孫愛萍要實地觀察、拍攝,兩年去山茶院近百次,這樣就認識熟悉了她。我們常戲稱她為“茶花女”。

小朱愛茶花。她初中畢業,原是溱潼糖煙酒公司的職員,下崗後因為有女兒上學,不便離家,就當了管理員。2003年剛來時,每月工資260元,她也不嫌少:“有錢多用,沒錢少用。260元就260元,我喜歡茶花。”

為了管好茶花樹,小朱向鎮上不少種花、養花的人家求教,還買了學的書。知道夏天中午不能給樹澆水,能認識常見的害蟲、益蟲等。現在一年365天,小朱幾乎天天“看”著茶花樹。她說,一天不見,心裏就難過,空落落的。我怕她溺愛樹,就給她講了柳宗元的《種樹郭橐駝傳》,她說這篇文章寫得好。

2005年,有人建議把山茶樹西倚的舊宅山牆拆掉,小朱急得跟我說:“這牆能擋住冬天的西北風,不能拆,拆掉的話,冬天樹怎過?”

我們觀察茶花時,她也跟著看。需要做記號時,她就把自己打衣服的毛線剪得一段一段的給我們用。我們不可能天天呆在山茶院,有些觀察任務就交給她,她都能完成。留心處處皆學問。她看著看著,竟然看出了一些“名堂”。比如,她告訴我,這棵樹每年剛開花時,是從西南向南向東向北“轉”著開的;她還告訴我,這棵樹開花好像有大、小年,雙數年是大年,開得多。2007年正月初二,古山茶有了幾十朵紅紅的未開的花骨朵。好多人都在看,唯獨小朱發現開了一朵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我看了好一陣,果然有一朵花開著,仿佛正對著藍天吹奏民樂哩。她開放在北叉大幹高約4.5米的枝葉間,不在特定的站立地點和特定的仰視角度根本發現不了。我暗自慶幸:如果今天這朵花不被發現,古山茶2007年的始見花日期和整個花期都將被錯記,這可是古山茶春天的第一張笑臉呀!

一次,小朱神秘兮兮地對我們說,古山茶能聽懂她的話。我是個“唯物主義者”,當然不信。

“不信我試給你們看!”

她讓我們站遠一點。隻聽她說:“山茶老奶奶,我叫您哩。你如果聽懂我的話,就點點頭。”果然,剛才不動的樹稍就真的點了一陣頭。

“怎麼樣,我試過多次了,靈得很。就一次下午1點多鍾,我喊早了,老奶奶怕是睡著了,才沒有應我。”

這完全是偶然,我沒有戳穿,就讓這個美好的情感留在她心裏吧。

為了遊客,小朱學會了照相。她常常根據季節、太陽變化建議遊客站到最佳位置拍照。下班時間到了,她從不把剛剛趕到的遊客拒之門外。如果接到通知,當天有遠方的客人來山茶院,不管多晚,她都一直等下去,毫無怨言。她說,我是坐在家裏,人家從遠處來,工作又忙,不容易,要讓人家看得開心。小朱不是導遊,當一些散客問她有關茶花樹時,她也能說上個七不離八。而她講解時流露的愛樹的飽滿感情,怕是一般導遊不如的。

山茶院室內有一幅朱文忠先生的草書,寫的是李白的《詠鄰女東窗海石榴》。小朱認不全,更不要說講解了。我向她講解後,她知道了海石榴是山茶的一種古稱,上次去時,她竟能倒背如流。

室內木板牆壁上還布置著五幅複製的茶花畫,一次聽她向二位遊客介紹:這幅畫出自唐無名氏《南詔圖卷》,是中國最早入畫的山茶盛花形象。原藏中國故宮博物院,現藏日本京都有鄰館。這是近代王師子的《春意圖》,這是劉海粟的《山茶錦雞》,這是陳之佛的《啼鳥枝頭尚帶寒》,這是溥心佘的《山茶水仙》。一是一,二是二,真是不簡單!

小朱愛幹淨。她穿衣一般,不算入時,但清清爽爽。我們每次走進山茶院,看到她時,手上不是掃帚就是抹布,要不就是蹲在地上拔磚縫裏的草。一次,遊客走後,我又見背對著我的小朱蹲在遠處地上,就說:“‘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你把山茶院的意境全‘拔’掉了!”小朱明白了我的意思後,回了一句:“我們是山茶院,又不是陋室。”小朱幹淨得有點過頭,是作家肖紅、汪曾祺用過的詞,叫“潔癖”。

一次,她問我:“高老師,茶花樹幹上有灰塵,有青苔,我想擦擦……”

“不能動!這青苔就相當於青銅器上的綠鏽。”

“哪葉子呢?”

“葉子可以,灰塵擦掉油光光的,一是好看,二是有利於光合作用。”

前幾天與小朱通電話,她高興地告訴我,除了獎金,每月工資已加至400元,公司還給每人買了保險。

你的所得還那樣少嗎?你的臉上還有微笑嗎?答案都是肯定的。願歡樂永遠圍繞在小朱身邊。

2008年3月10日

琴聲

聽她演奏《童年的回憶》是在CCTV《我要上春晚》節目:仿佛輕輕地背誦唐詩,好像急速地跟著蜻蜓奔跑,有時望著天空呆想,雲間是不是住著神仙?似乎倆小夥伴私語,宛如紮堆的喧嘩……從她指間飛出的樂曲,我真切地體會到童年無憂無慮的趣味和歡樂。

可是,誰能想到,這動聽美妙的鋼琴曲是一個右手沒有手指的女孩子彈奏的!

這個女孩的名字叫鄭桂桂,今年19歲,是河南省鶴壁市浚縣職業中專的學生。2年前,當她從偏遠的農村考上中專,第一次見到鋼琴時,還不知道這“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然而,從它裏麵發出的聲音卻把她迷住了。

2年來,她跟著老師學鋼琴,每天要比別人多花2—3個小時練;放寒假了,因為家裏沒有琴,她就每天騎車十幾裏到老師家練,無論風雨和大雪,一直到臘月二十九日。要知道,她的右手沒有手指啊。難怪她的老師蔣立瑋說到這些時,失控得說不出話。

當鄭桂桂彈好時,全場“嘩嘩”的掌聲響成一片。

主持人董卿說,我進戲劇學院時就想彈鋼琴,我覺得,女孩子坐在鋼琴前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可是十幾年過去了,我還沒有彈成。從這一點來說,我不如桂桂。

3位點評嘉賓情不自禁地起立鼓掌。李玲玉擦著淚讚歎:非常不容易,是個不一般的孩子,感謝她給自己帶來美妙的音樂,特別是克服困難的毅力。潘長江用了2個詞:震憾、欽佩。誇獎說:“好樣的,為你驕傲,為你自豪,好好幹吧!”金玉婷則動情地用歌聲表達感慨: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飛過絕望……

當鄭桂桂自然地垂著她那“禿手”上場時,董卿問她為什麼這麼大方?女孩子回答說,再怎麼裝飾,畢竟是現實,還不如麵對現實,做快樂的自己。掌聲和讚美聲過後,董卿問她感想之類,噙著淚的女孩子則羞澀地不答話,或僅以點頭表示。董卿告訴大家,桂桂上麵有2個姐姐,生下桂桂時,大家一看沒有右手,有人就建議送人。她的爸爸說,3個閨女,我最疼桂桂,我一定要好好把她養大。桂桂是後來無意間聽到的,於是她的動力裏就有:既然爸爸說了,我就不能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