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始於,1999年。那年,她19歲。
(一)
收到好友陳陳的電話時,林欣然正在宿舍裏看一本小說。
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
正看到不可開交的時候,男女主角情愛綿綿糾纏不清,電話鈴響徹雲霄。對於正沉浸在小說故事中的欣然來說,不亞於黃粱一夢驚醒。
“什麼破電話,鈴聲這麼響。”欣然嘟囔著,不情願的去接電話。肯定又是室友金豆豆的電話,最近丫的正在熱戀當中,宿舍的電話快成了她的個人熱線,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看到她捧個電話情意綿綿,眼角眉梢均是一片脈脈含情。
欣然沒好氣的接起了電話:“喂,找誰?”
“你好,請問欣然在嗎?”意外的,那邊卻一個細聲細氣的女聲。
“陳陳!!~~~”欣然高興的一蹦老高。陳陳是欣然從小學起的死黨,初中高中一直都是一個班的,關係好的簡直可以同穿一條褲子——當然,身高因素是阻止了這一假設實現的最大障礙。十幾年的交情,兩人從未紅過臉,高中畢業之後,兩人也竟然同時考上了x市的兩所私立大學。X市是一個省會的縣級市,說是市,其實就是一個小郊縣,市區小的坐上出租車環城一周也就隻用10塊錢。可陳陳的學校在市中心,而欣然這學校卻在x市的南郊,市小,交通就不發達,所以一來一去,也得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因此,眼見上了大學好半年多了,兩人除了書信和電話來往,倒也再沒見過麵。
“欣欣,這周末,我去你那裏找你玩,行嗎?”陳陳還是那麼的文靜淑女。
“可以啊!舉雙手歡迎!你不知道啊!我們學校的夥食可好了,晚上還有電影看呢!”
“對了,小東和我一起去。”
“小東?”欣然詫異道。突地像是恍然大悟:“你們,那個了?”
小東全名秦曉東,是欣然和陳陳共同的高中同學,在那個大難臨頭還不知道愁滋味的年代,上課吃北京方便麵,下課編順口溜,偶爾晚自習逃課出去溜冰喝酒打遊戲,考試互相抄,作業互相借,也算的上共患難的朋友了。小東現在和陳陳在一個大學,而且同是學會計的,所以欣然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難不成他倆看對了眼,談了戀愛?
“你這死妮子,胡說什麼啊!”陳陳嗔怒道:“小東隻是無聊,聽說我來找你玩,也想順便來看看傳聞中的貴族大學是什麼樣子的。”
“來玩是沒問題,可是,他住哪啊?你可以住我的寢室,可難不成他也來女生寢室湊合啊?”
“以前咱們學校不是有幾個男生現在和你一個大學的啊?不會找找看啊!”
欣然頓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我的小姑奶奶啊!那幾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張澤,我那時和他鬧的那麼僵,怎麼可能和他有什麼聯係?還有其他幾個,在高中時候名字都叫不上來。更何況,s大這麼大,偶遇都不可能啊!”
“咳,那就到時候再說唄!車到山前必有路嘛!嗬嗬!”陳陳在電話那頭沒心沒肺的笑了。連帶著欣然的心情,也開始大好。無聊的大學時光,有朋自遠方來,真映了那句話,“快樂的像老鼠啊!”更別提如今欣然的心,就像是泡在辣椒水裏麵一樣,刺激的無以複加,正可謂是水深火熱死去那個活來啊!有點快樂的事調劑一下,也算是有了些許的安慰吧!
(二)
說到這辣椒水,話可就長了。首先介紹一下欣然吧!左看看右看看,上掃掃下瞄瞄,也算的上是美女一枚。濃眉大眼瓜子臉,170的個子,身材勻稱有致,散發著青春健康的味道,乍一看有點像當時熱播的《神雕俠侶》中演小龍女的美女李若彤,唯一的缺點就是,黑。
說黑是有點勉強了,就是不白。欣然從小愛運動,溜冰遊泳排球網球,樣樣精通樣樣行。戶外活動多了,自然也就白不起來,這也是欣然和陳陳最大的區別。陳陳小巧玲瓏,1米五多的個子,丹鳳眼小嘴,皮膚白皙的沒有一點的瑕疵,站在欣然身邊那反差,大了去了。不過不白歸不白,漂亮加上青春可人就足夠了,從小到大,欣然的身邊都不缺乏追求者。而早熟的欣然也欣然接受了幾段懵懵懂懂的感情,但是隨著懵懂的時光的過去,高考的來臨,大家也都勞燕雙飛,紛紛投入到新的環境新的感情中去了。
——欣然也不例外。活潑外向的欣然一進大學便不消停,入了學生會,進了田徑隊,選上了係排球隊,那青春,散發的肆無忌憚。周末閑暇的時間,欣然喜歡背著網球拍,穿著白T恤網球裙白球鞋,意氣風發的走在校園的林蔭大道上,那迎麵的青春氣息,那纖儂有致的身段,那隨風飄揚的短發,那眼角眉梢初初上的嫵媚,不知吸引了多少男孩的目光。
有學生會主席,有田徑隊帥帥的師哥,還有些神神叨叨會在欣然樓下大叫“欣然,我喜歡你”的小無賴,但欣然都不喜歡。欣然當然有喜歡的男孩,可是那男孩,卻不知道欣然喜歡他。
那莫名的情意源於一個陽光四溢的周末的下午,那是剛剛進入大學有一個多月,1999年的秋季。秋高氣爽,氣候怡人,欣然像以往一樣背著網球拍去打網球,一路蹦蹦跳跳,心情大好。在路過足球場的時候,卻不留神被一個從天而降的足球來了個超級親密接觸,直接把欣然吻到了地上,那個叫一個狼狽不堪啊。
正在欣然摸著發紅的鼻子暗自吸氣的時候,隻聽一個好聽的男聲說道:“不好意思啊!有事沒有?”
欣然猛地一抬頭,正想潑辣的罵上2句出出氣,隻見一個英氣勃發的男生微笑著站在那裏,一身欣然最愛的國際米蘭的球衣,臉上還掛著些許的汗珠。渾身的朝氣,一盞明亮的笑,連陽光,瞬間都失了顏色。
欣然的臉猛地紅了。其實欣然性格開朗,有時甚至有點大大咧咧,可以讓她臉紅的機會那可是少之又少,可欣然就是不自覺的臉紅了。或許有時感情的來臨就是那一瞬間,不知像是被什麼拉開了一道口子,轉瞬便不可收拾。
那天欣然逃也似的離開了足球場,狼狽的沒有一絲淑女風範。後來她像小偷一樣躲在球場後麵的小樹叢中觀察了半天,那個男生的球技和他的人一樣,漂亮爽朗。欣然的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了半天,回去照了一個小時的鏡子,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紅鸞星動麵若桃花。
之後的欣然,每每出現在足球場邊,便有了一種企盼。她曾經暗自懊悔過好多次,當時怎麼不理直氣壯的要求他請客吃個飯什麼的賠罪,怎麼就臨陣脫逃了這麼糗。一想到要想等到下次他大腳一揮,讓足球再次華麗麗滴吻上欣然的臉,那難度可不亞於買彩票中500萬大獎,所以欣然在足球場邊上晃了幾天之後做出了一個決定:與其在這裏守株待兔,不如主動出擊!
話說無巧不成書。打聽了幾天之後那還真真的得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欣然一個寢室的潮女蘇蘇如今正和資訊係的一個男生小於處在眉來眼去的曖昧階段,而欣然心中的白馬王子無巧不巧的正和小於一個寢室!這簡直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啊!貌似不發生點什麼浪漫的校園愛情童話就真真的對不起這些偶遇與巧合。
喬洪,資訊係三班班長,擅長足球、籃球、唱歌,學習成績一流中的一流。係足球隊籃球隊主力,英語係係花李楠楠的緋聞男友。
白馬的資料,前半段欣然看的心花怒放;最後一句卻直接把欣然華麗麗滴打到了地獄的最底層。對了,還是以霜打了的茄子的姿態。欣然知道李楠楠,和她同係不同班,住在隔壁的寢室,和蘇蘇關係也不錯。皮膚白白個子低低,身材屬於那種整體消瘦局部豐滿型,說起話來眉梢飛舞,任何時候都像是在打情罵俏,那絕對是美女加作女啊!這白馬,怎麼就和這樣的女孩有曖昧!?
著實萎靡加憤怒了那麼幾天,欣然又被“緋聞”這個字眼刺激的振作了。所謂的緋聞,那就說明還不一定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不一定就開始了;就算已經開始了,也不一定在熱戀當中;就算熱戀了——還能分手嘛!
欣然在心裏小邪惡的幻想了很久,終於決定不爭取一把對不起自己那已經萌動了的小春心。無畏的青春歲月裏,所有的決定都是那麼的自私與義無返顧。於是,在欣然的三寸不爛之舌的遊說下,加上幾頓華麗麗的大餐的誘惑,蘇蘇施展了美人計,很快便把小於的陣線攻破,以英語係美女多多為理由,要求白馬班長與英語係三班來個聯誼會。不用說,在寢室一堆男生狼似的起哄下,白馬不想同意也得同意,更別提白馬那表情,明顯的一副正中下懷。
在s大,最絕配的兩個係那絕對是英語係和資訊係。英語係華麗麗的一水女生,寥寥無幾的男生那數量和質量都很是愁人;而資訊係正好相反。因此眾多的佳偶都是這兩係聯合。而聯誼會,就是批量出佳偶的一個最好的橋梁。少男少女們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再開個舞會燈光昏暗中那麼相擁而舞一下下,基本上就是水到渠成心想事成啊!
那一天,欣然精心的打扮了一番。脫去了經常穿的t恤衫牛仔褲,一條飄逸的長裙襯得欣然的臉溫柔無限。一切都如夢幻中那般,昏暗的燈光中,欣然看到那個心心念的男生走向她,邀她共舞,那張英朗的臉上有著些許不安與忐忑。欣然嫣然一笑,對著他伸出了手。那笑容,明亮了她和他的臉,也明亮了,長久以來壓抑在欣然心中的那些陰霾。
仿佛曆經了千年的等待,就是在等這個對的時間對的人,溫柔而旖旎。舞曲搖曳,舞步淩亂,淩亂的如欣然的心。可卻是他在慌亂中踩了好多次她的腳,那表情,笨拙而又尷尬,早早失卻了球場上的穩重與揮灑自如。
欣然暗自笑了。有了笑意的臉在燈光下美麗而又迷離。這樣笑容這樣的美,在這樣青春萌動的歲月裏,迷了他的眼他的心,一切如童話般開啟。
可是,輕率的青春輕率的愛戀,能換來,她心心念的永遠嗎?
她不明白。或許,在那樣無畏的歲月裏,誰,都不會明白。
(三)
白馬和李楠楠的謠言自然不攻自破。換來的卻是另外一個版本:白馬看上了另外一個係花(也就是欣然),把李楠楠給甩了。那段時間,李楠楠果然不再來欣然的寢室了,張牙舞爪的一個女生,變得深居簡出起來,神情也有說不盡的蕭索。
可熱戀中的欣然是顧不得這些的,那初初嚐到的甜蜜幾乎衝昏了她和他的頭腦。他們一起去學生食堂吃飯,一起上自習,手拉手的走在校園的林蔭大道上,一臉的幸福洋溢。那時開始流行羽泉的歌,而他最愛給她唱的,便是那首《最美》。
baby記得那次約會那夜我想你想得無法入睡送你的十二朵玫瑰是否還留有愛的香味你的美無聲無息不知不覺讓我追隨baby這次動了情彷徨失措我不後悔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個微笑都讓我沉醉你的壞你的好你發脾氣時撅起的嘴你在我心中是最美隻有相愛的人最能體會你明了我明了這種美妙的滋味走在街中人們都在看我羨慕我的身旁有你依偎陷入愛情中我不知疲憊為了伴你左右與你相隨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個微笑都讓我沉醉你的壞你的好你發脾氣時撅起的嘴你在我心中是最美隻有相愛的人最能體會你明了我明了這種美妙的滋味
他唱的動情,她聽的入神。心裏似被什麼擊中了一番,翻江倒海。她從未問過他和李楠楠的曾經過往,從未提起過那個被他足球砸中的下午,更未糾纏過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愛上的她,或許熱戀中的她篤定的認為,他對她的愛,如她一般。
癡癡戀的人兒啊!都是一樣的盲目。
S大的校園,美的讓人心曠神怡。台式的嶄新建築,浪漫的龍湖,遍地的林蔭大道,真真的極適合校園愛情故事的發生。深秋的湖邊,他輕輕吻了她,慌亂中他們的牙齒碰到了牙齒,兩個人都忍不住望著對方的眼睛,笑了。
那是她的初吻,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慢慢的,入了冬。欣然其實是頂頂厭煩冬天的,因為怕冷。欣然怕冷,不是一般的怕,還在家做千金大小姐時一入冬便早早的換上了冬衣,戴上手套,暖手壺暖水袋電褥子一應俱全。饒是這樣,她的手腳在冬天裏還是一樣的冰冷,冷的沒有一絲的溫度。就連有時候睡了一晚,早上起來,手腳還是冰的。
可愛情,是會讓一切的不可能變為可能的。就在這樣的冬天裏,天寒地凍的夜晚,卻每每能看到欣然和白馬手拉著手在校園裏漫步,一走就是幾個小時。熄燈前夕送別的時候,往往都是戀戀不舍。
1999年的寒冬,聖誕節的前夕,欣然記下了他和她的愛戀。相傳世紀末就是世界末日的來臨,欣然卻眼角眉梢都是甜蜜,若,能兩個人一起走向世界末日,未嚐不是幸福。
可,幸福,會如此的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