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走過長廊,沿著抄手走廊到了林大太太住的南正院。
丫鬟打起軟簾,林大太太將琳怡和小蕭氏請進屋中坐下來。
小蕭氏就問琳芳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大太太道:“都怪我將那佛龕挪出來,我也是怕她被長寧師太騙的迷了心竅,誰知道從此就發了病,大家都睡的安靜她就突然叫起來,先是將正青趕出了屋,然後就說佛祖要將她打入阿鼻地獄。”
這和外麵傳的一般無二。
和林大太太說了會兒話,小蕭氏無心久坐,“我還是去看看琳芳。”
林大太太頜首,帶著琳怡和小蕭氏去琳芳的院子。
寶瓶門前站著一個回事的小廝,看到來了人忙上前行禮。
林大太太道:“大爺在麼?”
“在呢,”小廝恭謹地回話,“大爺帶了郎中去給奶奶診脈了。”
林正青在家……
小蕭氏看向林大太太,“大爺沒有去上衙?”
“沒有,”林大太太歎氣,“琳芳病成這樣,我怎麼敢再放他走,萬一有個不好,他總是有個主意。”
剛踏入琳芳的院子,小蕭氏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這大白天的……怎麼這樣……”
整個屋子四周都用簾子擋住,半點陽光也透不進去。
林大太太眼淚就掉下來,“是琳芳讓的……不能讓佛祖看到她,否則就會將她捉走了。這屋子裏是半點光也不能見的。”
琳芳怎麼到了這個地步。
厚厚的簾子撩開,屋子裏的丫鬟挑著燈在一旁迎接,屋子裏的燈架上點著不少的燈,饒是這樣比起外麵的陽光普照,還是十分陰暗。
林大太太吩咐丫鬟,“將燈旋亮些。”
話音剛落,林正青就領了郎中從內室裏出來。
琳怡抬起眼睛去看林正青,儒雅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憂慮,眉毛緊皺仿佛真是憂心妻房。那郎中去側室裏開方子。
林大太太忙問林正青,“怎麼說?”
林正青搖搖頭,“都是一樣。”
“這可怎麼辦呢!”林大太太一時麵如死灰,眼淚又淌下來。
屋子裏傳來琳芳斷斷續續的喊叫聲。
小蕭氏和琳怡對視一眼急走兩步,林大太太也忙跟在後麵。
進了內室,琳芳的聲音格外真切,“佛……珠……佛……珠……呢……”
旁邊的四喜忙將手裏的紫檀佛珠遞過去,“在這呢……在這呢……奶奶,剛才郎中診脈礙事奴婢才摘了。”
琳芳仰麵躺在床上,臉頰深凹下去,頭發散亂著,一雙暗淡無光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床頂,骨瘦如柴的身子在錦被裏瑟瑟發抖,琳怡早有心裏準備卻還是嚇了一跳。
小蕭氏驚訝地止住腳步,好半天才又上前拉起琳芳露在外麵的手,“孩子,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琳芳像是沒看到似的,眼睛動也不動,隻有嘴唇還蠕動著,“經……經……經……”
四喜哭道:“奶奶是想聽經書。”
林大太太道:“快……那就講給大奶奶聽。”
屋子裏傳來小丫鬟磕磕巴巴讀經的聲音。
林大太太解釋,“特意找了個認識幾個字的,讓女先生教了一遍,琳芳沒有經書連水也不肯喝的。”
屋子裏久不見光,有一種特別奇怪的味道。
琳怡走上前仔細看著琳芳,小蕭氏在旁邊苦口婆心地勸著,琳芳絲毫不動容。琳芳這個模樣哪裏還能聽得進旁人的話,琳怡順著琳芳的目光向床頂看,黃花梨的八步床上,雕著卍字花紋。
琳怡看向琳芳的陪嫁丫頭四喜,四喜眼中沒有半點異樣的神情,沒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
林家連陪嫁丫鬟也籠絡住了,琳芳自然隻有等死的份兒。
小蕭氏又靠的琳芳近些,“你想吃什麼,想做什麼就和嬸娘說。”
琳芳聽到這話,仿佛有了反應,“嘴唇激動地開合起來。”
四喜要湊過去聽,琳怡伸出手攔住四喜,自己彎下腰在琳芳耳邊。
琳芳用盡全身力氣,“清……清……華……寺。”
琳怡直起身子轉頭去看林大太太,林大太太眼睛一縮,緊著問,“怎麼樣?說什麼?”
琳怡頓了頓,“四姐想去清華寺。”
林大太太皺起眉頭,“這孩子,怎麼……怎麼……”
琳怡打斷林大太太的話,“這也就是四姐最後一個心願了。”
林大太太為難地搖頭,“病成這樣,別說去清華寺,就算連這個院子也出不得的,”說著轉頭去看林正青,“你說呢?怎麼辦才好?”
林正青淡淡地看了琳怡一眼,目光帶著幾分譏誚,很快卻充滿了傷心,走幾步到琳芳床邊,“等你身子好了,我就陪著你去清華寺,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