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案子會成為懸案,你要有心理準備。”
為什麼成為懸案我就要心平氣和地接受?
我愛的人死在我麵前,凶手抓不到,我還要有心理準備?我就不!
我收了手機不再回複他,吃了安眠藥倒頭昏昏沉沉地睡一覺。
第二天被淩暉弄醒的時候,隻覺得睡一覺居然比好久不睡還要累,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淩暉把我按著坐在梳妝台前,指了指鏡子裏的我:“你看看自己,都什麼鬼樣子了?好歹把你這倆大黑眼圈遮一遮,梁燁霖在天有靈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的身體,他也走得不安心!”
我被她說得心裏一顫,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臉色蠟黃,皮膚粗糙,黑眼圈嚴重,眼睛還有些水腫。
是啊,這樣的我,要是被梁燁霖看見,該有多心疼?
我手忙腳亂地打開粉底,用力地往臉上塗。
“哎哎,你慢一點。”她奪了粉底過去,有些無奈地看我,“又不是刷漆,有你這麼化妝的嗎?”
我於是老老實實地給自己畫了個淡妝,氣色看上去好了一點點。
顧林開車來接我們一起去殯儀館。
到了門口,才看到禮堂裏站滿了人,梁燁霖的同學同事,還有醫院裏那些往日和他關係不錯的學生,都來了。
我一進禮堂,那幾個學生就紅著眼來安慰我,知道我如今說不出話來了,那個叫王麗的捂著嘴就哇哇哭了出來。
得,大家又得安慰她去了。
我朝前,一步步地靠近梁燁霖。
他躺在冒著寒氣的冰棺裏,閉著眼睛,睡著很安詳。
殯儀館的遺容師給梁燁霖畫了恰到好處的裝,他本來稍顯淡薄的眉毛還給描黑了一點。
看上去仍舊那麼清爽帥氣,像是不曾死去,隻是睡著了。
我忍不住彎腰撫了撫他的臉,立即被冰涼的溫度打回了現實。
多絕望啊,哪怕隻是一分鍾的虛幻,也不給我留。
肩膀上忽然一沉,我抬頭去看,是顧林。
他穿著黑色西裝,板著臉站在我身邊:“你別這樣……弄花他的妝容,也不好。”
我嚇得急忙收回了手,趴在冰棺一角貪婪地看著梁燁霖的臉。
他的笑容,是我愛上他的原因。
可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身邊的人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我完全不想聽,耳邊隻有哀樂在回蕩,我看著梁燁霖,貪婪地想記住他的模樣。
我怕我有一天會忘了他。
直到禮堂裏的人漸漸散去了,殯儀館的人來拆掉冰棺,把梁燁霖往焚化爐運。
我立即站起來跟上去,他們推得太快了,我拚盡力氣,還是覺得腿軟跟不上。
淩暉在一邊扶著我:“你別著急,別著急……”
我怎麼能不著急?
他們把梁燁霖推進了火化室,抬上冰涼的移動台。
我被關在了門外,耳邊是梁媽媽淒慘的哭聲。
我焦急起來,遠遠地看著梁燁霖的臉,心裏有一團火在燒。
不行!不可以這樣!
他好好的躺在那裏,怎麼能被烈火焚燒成一捧灰?
我接受不了!
我動手砰砰地砸著門,才砸了兩下,兩隻手就被死死地握住了。
顧林在我身後抱著我,控製住我的手,低聲說:“別這樣,讓他好好走吧。”
我哇地張開嘴,嘶啞著嗓子怒吼:“不要!梁燁霖!不要!!”
淚腺像是被刺了一下就決堤,我倒在顧林的懷裏,幾乎要把全身積蓄的水分都從眼睛裏哭出去!
梁媽媽看我哭了,忍不住止了哭聲,欣慰地說:“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
好什麼好?
一點都不好!
要是我哭一哭,梁燁霖就能回來,我寧願天天哭給別人看啊。
顧林抱著我,任由我的眼淚鼻涕口水擦了他一身。
梁爸爸朝這邊投來疑惑的眼神,大概是覺得顧林眼熟,在猜測他的身份吧。
我也知道這樣被顧林緊緊地抱著不大好,可是我哭得渾身都沒力氣了,好想要一個能依靠的肩膀,管他是誰,就算此時有個石獅子杵在這裏,我也能抱著哭一會兒。
淩暉拿著紙巾給我:“哭吧哭吧,別憋著了。”
旁邊屋子裏傳來火焰燃起的聲音,我眼睜睜地看著大火把梁燁霖吞沒,哭得死去活來。
梁爸爸沉痛地走過來拍拍我的肩:“小周,你保重身體,別太傷心了。”
我管不了這麼多,腦海裏一想到梁燁霖化作一團青煙和黑灰,沒了,我就接受不了!
我恨不得飛進去陪著他!
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隻知道哭到最後累得虛脫,而顧林的懷抱又很清爽,讓人覺得安穩,我靠在他懷裏眼睛一閉,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等我睡醒,就看到手機上有梁媽媽發來的消息,她和梁爸爸一起帶著梁燁霖的骨灰回安徽了,梁燁霖在蘇州這邊的戶口注銷,還與房子那邊的事,就委托給我了。
我拿著手機坐起來,才發現自己在家裏。
我是的空調開得特別低,我凍得直打哆嗦,起身出門去,就看到顧林在客廳裏沙發上坐著,拿著手機劈裏啪啦地打字。
聽到開門聲,他轉頭來看我:“醒了?”
都已經是後半夜了,我這一覺睡得有些久。
“我問你話呢,你說話啊。”他有些著急地看我。
我試了試嗓子,開口說了句:“嗯,醒了。”
他才露出一臉的放心,起身走到我麵前,問我:“餓不餓?”
我點點頭。
“淩暉走的時候幫你煮了粥,在電飯煲裏,你吃一點吧。”
我應了一聲,轉身去廚房,盛了碗粥出來,問他:“你為什麼在這裏?”
“淩暉回學校還有事,你這裏總要有人守著,我在這裏反正也熟悉……”他說著說著就禿嚕嘴了,閉嘴看我一眼,“我的意思是,我照顧你,淩暉也放心。”
“我不用你照顧了,待會兒吃完飯,我去梁燁霖租的房子裏,把他的東西收拾一下。你可以回去了!”
他指了指窗外:“現在是後半夜,外麵天還黑著呢。”
“我知道。”
既然睡不著了,就找點事做吧。
梁燁霖的爸媽沒讓我跟著去安徽參加梁燁霖的葬禮,是怕我太傷心。
事實上,哭過一回之後,傷心什麼的,倒不是我主要的情緒了。
“那我跟你一起。”
顧林伸著長腿在我的沙發上抻了個懶腰,起身甩甩手腳:“我去抽根煙提提神,你吃完了叫我。”
他跑到臥室的陽台外關起門抽煙。
我在客廳裏遠遠地看著他,有些無奈。
曾經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可那時我還愛著他。
如今我不需要他,他卻在我最絕望崩潰的時候陪著我,而我並不愛他了。
他在陽台上轉頭看了我一眼,朝我笑了笑,把煙頭摁進了陽台的花盆裏,往客廳走來。
我低下頭,把一碗粥喝了一小半,就塞不下去了。
“喝不下就不要勉強了。”他拿著車鑰匙,問我,“現在就走,還是休息一下?”
“現在就過去吧。”
他點點頭,當先下樓去。
我很快跟上,上了車,還能聞到他身上的煙味,我打開了車窗看著窗外,呼吸新鮮空氣。
“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抽這麼多煙了?”
他一笑,隨即答道:“心情不好的時候抽一根提提神,味道很大嗎?”
我嗯了一聲。
常抽煙的人身上會有煙草味道,可能有的女人喜歡,但我就是不喜歡。
“對不起。窗子開大一點吧!”
他把幾個車窗都打開了,載著我一路飛馳到梁燁霖租住的房子。
我打開門,站在門口愣了半分鍾。
顧林在門外站定,問我:“你要是不想進去,我進去把東西打包了?”
我深吸一口氣:“不用,我自己來。”
梁燁霖的東西不多,他日常是個有些潔癖的人,大概學醫的都有這毛病。
屋子裏收拾得幹幹淨淨,他的臥室裏更是幹淨得少了些煙火氣。
我進門之後,找到他衣櫃裏放著的紙箱,把他的衣物鞋子都打包起來,準備寄回安徽。
書桌上放著他的電腦和一些文件,我收拾完衣服,就坐在電腦前,打開了機子。
密碼是我的名字字母全拚,電腦桌麵是我們倆在克利夫蘭時,他偷拍的我。
我在一群黑人舞者中間,對著鏡頭笑得明媚極了。
我對著這張電腦桌麵,捂著臉低聲哭了起來。
顧林在一邊歎了口氣,掏出紙巾遞給我一張。
我接過來擦了擦眼淚,紅著眼打開他的電腦硬盤。
奇怪的是,他電腦硬盤的三個分區,除了係統盤,其他兩個盤都是空空如也。
我明明記得他的電腦裏存了很多我們的合照還有視頻,以及他的許多醫療資料……
我心口一跳,下意識地喊:“顧林!有人來過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