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濃華如夢水東流(三)(1 / 2)

蘇芮

(一)

靈洗說,我是這個世上最懂她的人。而她,也是這世上最懂我的人。

我因愛而懂她,她因不愛而懂我,這很悲哀。

(二)

眾人皆以為靈洗是愛我的,隻有我自己從不這樣認為。

她愛的那個人,十年前是將軍,後來是定北大將,現在是帝婿,他叫曾川清。

十年前的一次百官宴,十六歲的靈洗在五菱湖旁第一次見他,那時的他靠著柳根、抱著酒壺獨飲,她覺得這人很奇怪,好端端的宴會不呆一個人跑這空寂地喝酒?!

她躲在欄杆後默聲數著酒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半,最後被他醉酒帶倒的那隻酒壺撒著一路清酒“咕嚕嚕”的滾進了五菱河。她輕手輕腳的走到柳樹下,細瞧他身上的命服,原來他就是那個父皇說的意氣風發的曾將軍。

瞧著那人睡夢中深鎖的眉心,她偷偷伸手想去撫平那紋路,終沒敢落下顫抖的小手,不知怎的她有些難過。

後來,她經常會在百官上下朝的必經之地轉悠,隻為遠遠的看一眼他走來或遠去的身影。這些都是她後來告訴我的,每說到這些她都會微勾著唇不意的笑。

半年後,曾川清率軍剿匪,靈洗為大軍餞行。她將自己最愛的那塊翡玉琢成如意佩親手為他帶上,邊料刻成戒花帶在指間。

為保玥國安穩,手握重權的將軍和聰慧無雙的公主不可能在一起。這些,她明白。

他出征不久她就請命去各地治學,她父皇欽點由我跟隨。先皇的意思我雙親皆知,她也自是知道個中意思,卻沒什麼反應。

後來,先皇駕崩,她沉默寡言的匆匆回都。路上,我們被人截殺,她中了劍,傷勢凶險。處理過傷口兩個時辰後她幽幽醒來,麻藥勁兒過去,她疼的睡不著,便斷斷續續和我說她的父皇、她的皇弟還有那個深埋心底的故事。

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無色的臉上,一雙眼眸清亮的讓我的心刺痛的難以壓製。可我不能怨她,我怎麼舍得。

她自己遭了毒手愈發擔心她在宮中的皇弟與母後,忍著傷痛發著高燒趕路,回到宮中卻對受傷的事情絕口不提。她在朝華殿閉門不出的調養了三個多月,每次去她宮中送藥,總見她端坐在書桌前和太子論事,臉色仍是蒼白。

她這樣不顧惜自己的身體,我很擔心。自此下朝後就去她宮中與她一道和太子議事,不覺深夜掌燈,她已不知何時靠在榻上一臉疲憊的睡去。

我天天往朝華宮跑,宮中對此流言紛飛。先皇去世,未定婚嫁,我們著實是沒什麼關係的。

後來知曉太後那裏有先皇的手諭,她以伴皇上五年之由拒了。她未提,我自當不知。

那日太子有事要理未與我同來,我到朝華殿時她正在喝補藥,自三年前的那場刺殺,她這“補藥”就未斷過。我告離前她欲言又止,終道“蘇芮,你即知我心中事,不必再浪費時間,找個好女子過日子吧。”

我心中苦澀,回她“若是遇到,我會的。”

瞧著倒在花壇邊漚花肥的一堆堆藥渣,想著自入了春她的身體還不若去年好,我總覺得她隱藏了些什麼。偷傳了負責她的太醫來問,那時才知她身體虛耗的厲害,拖不過幾年了。

她既不願這殘病之軀耽誤曾川清,我便便宜得了與她情投意合的傳言。她無奈我的執著,我無視她的無奈。

曾川清後來以軍權為聘求皇上賜婚時,我著實沒想到。

暮然瞧見他腰間竟掛著她當年三萬大軍前親掛他腰間的玉佩,原是流水落花皆有意。這幾年我有意忽略這麼個人,卻是害苦了靈洗一顆疲憊的心。

(三)

曾川清沒了軍權,卻並未卸下軍中職務,仍擔著定北大將軍的名,但已相對輕鬆許多。

一身殺伐氣的他本就不喜笑,靈洗病了,他一雙眉目愈發沉的厲害。

曾川清將靈洗放在心尖尖兒上的好,終於止了帝都人這些年背裏對這位長公主的冷嘲熱諷。他們麵上見了她是畢恭畢敬,私下裏卻嘖嘖直說“擁有美貌、智慧與尊貴的身份又怎樣,還不是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

曾川清拉著她滿帝都的聽曲兒、吃飯。下人報來這些事,我也隻是笑著聽了,以她那性子是願意東逛西走的,可她身體已不大能撐住。後來問她,她微微一笑抿了口茶道“其實出去走走也還好。”

她隻是想在有限的歲月裏多陪陪他。想清早的晨輝、傍晚的夕陽都有他們的記憶;想廣袤的草原、冷寒的冰場都有他們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