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抬起頭來我看看。”帝君接著說道。
他的聲音不怒自威,卻又如山間的流水一般清澈。
在往日消耗的流光之中,這個聲音,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曾經聽過,竟這般熟悉,仿佛留存在心間上的記憶,統統被喚出一般。
穆水心緩緩將頭抬起,大殿上的一切盡收眼簾:帝君身穿金黃色龍紋大袍坐在正中央,黑發如漆,眉眼似劍,斂盡了一席悲歡,身上是一股天然獨成的氣質,君主的威儀從淡漠的神情中流出,整個人似是有情,又似是無情,身旁是一個花甲白發老人,端坐於帝君身旁,一臉的慈悅,應是太後,另一邊,是那個傳說中絕色傾城卻多年不得寵,隻得空守圓月的美人兒,也就是帝後雲姬娘娘。
這一抬頭,穆水心倒是看見了帝君真容,一直覺得帝君不過是自己所想的形容肅穆之人,可是,這一看,穆水心倒是驚詫了一番,帝君的容貌像極了自己曾經夢見過的一個男人。
然而她心知肚明,夢終歸是夢,天底下怎麼會有跟夢裏人長得一樣的男子?然而,帝君的容貌可謂正和自己所夢見的那個人一樣,這長相,哪裏像一個帝君,分明是行吟湖畔的風流才子,眉間風韻,眼角情思,籠了洛水雲煙,化了千種風情。
“臣女穆水心,見過帝君。”
帝君微微側頭:“穆水心,你我,可是曾經見過?”
他問自己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兩人可曾見過。
“小女……之前未曾見過帝君。”穆水心答得雲淡風輕,仿佛是在說一件遠在十萬八千裏的事情。
自己向來深閨不出,偶爾出去也是去佛堂隨母親拜拜佛,按理說是沒機會見到帝君的,隻是,今世雖沒見過,前世可見過?輾轉在三途河上之時,可曾見過?
帝君忽然笑了起來,這一笑,倒是更多了一種文人的恣意張狂,卻令穆水心緊張:“水心,可是溫婉如水,善解人心之意?”
穆水心點點頭:“帝君聖明,隻是還兼有上善若水,明理在心之意。”
“這個姑娘倒是生的極美,倒是和帝君您那畫像上的女子有幾分相像。”這次說話的是帝君身邊的帝後雲姬娘娘,傳言不假,她確是個美人兒。
帝君身旁的太後道:“庸脂俗粉太多,難的看到你這樣的,想必你才識也不差吧。”
“小女讀過一些書。”穆水心答道。
太後又端詳了她一陣子,點了點頭,卻未再接著問下去:“人倒是真的極美。”
帝君說罷轉頭問向穆水心旁邊的那個女子:“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穆水心側目一看,那個女子正是那個被欺負的身形嬌小的女子,她瑟瑟地低著頭,看上去像是被嚇壞了:“我,小女叫秦楚荷。”
“秦楚荷?合歡城中剛好有一間楚荷宮,給你住可好?”雲姬和悅地問道。
秦楚荷不敢抬頭,眼光裏也不敢有半點越界之心,中規中矩地說道:“小女但憑帝後娘娘吩咐。”
這姑娘雖看上去畏縮膽小,但是穆水心並不覺得她是因為害怕。
“好了,都下去吧,其餘事情交給主事的嬤嬤。”太後吩咐道。
雲姬在帝君之後起身,穆水心等人在帝君與帝後離開之後,才由嬤嬤領出去。
才一出大殿,穆水心便長長籲了一口氣。
嬤嬤領兩人走過一段路,一路上穆水心努力適應這強烈刺眼的陽光,思維紛雜一片,直到原歡拉住她的手,她才恍過神來。她轉頭一看,原歡和兩個丫頭都在牆邊站著。
“姐姐,你可入選了?”原歡激動地問。
穆水心朝眾人點點頭,原歡十分激動,喜不自勝:“就說姐姐一定會入選的!”而流霜和月明更是激動地抱在了一起,一邊激動地說道:“太好了,兩位小姐都入選了!兩位小姐都入選了!”
原歡一邊跳一邊拉著穆水心的衣袖說道:“剛才帝君誇獎我機靈呢,給人家弄得好緊張。”
“你可見過帝君長什麼模樣了?你不是直嚷著要看看帝君真容嗎?”穆水心用試探的口吻問道。
“沒有。”原歡搖搖頭“我緊張的要命,哪還想得到抬頭看帝君長什麼樣子。”
這時,一個嬤嬤過來了:“兩位小姐都是入選的吧,請隨老身來,別的小姐都已經去了。”
“好的,姐姐,我們走吧,我早就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合歡城了。”
“嗯,那就勞煩嬤嬤了。”穆水心說道。
幾人跟在嬤嬤後麵走了,原歡還是如之前一樣,瞧什麼都新鮮。
半路上嬤嬤對兩人說道:“你們二人可謂是幸運了,雖然未定名分,卻都分得個好宮室,穆原歡是哪位小姐?”
“嗯,是我!”原歡激動地問。
“你的宮室是北麵的探玉閣,也是個靈秀之地,而另一個,穆水心,是嬛鶯閣,地方大,隻是偏僻了些。”
“無妨,我倒是喜歡偏僻些安靜。”穆水心說道。
“嗬嗬,宮室不重要,倒是兩人都是大富大貴的命呐。”嬤嬤對兩人說道。
穆水心隻是淺笑,自己哪裏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命?自己不過是走上了一條要踩著別人的屍體才能往上爬的路,在觸到星辰的地方,做低到塵埃之中的事情。
今晚,就要開始做這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