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水的清香,隨著微風送進四隻半大雄獅的鼻孔。就像垂危的病人被注射了強心針,它們昏沉沉的腦袋突然清醒了,黯然失色的眼睛放電似的倏然發亮,虛軟的腿也突然間灌進了力量。它們使勁聳動鼻翼,向著水汽襲來的方向快速衝刺。
水的巨大的誘惑,使它們興奮得忘乎所以。
奔上一座風化的小石山,又拐了個彎,便望見山坡下有幾叢蒿草,一塊巨大的黑色的岩石旁,有一個盆狀的窪地,蓄著一塘水,麵積很小,大概隻有兩隻禿鷲窩那麼大,但足夠它們四兄弟喝個飽了。水麵銀波閃閃,不時有淘氣的小昆蟲在池塘上空飛掠而過。
水呀,純潔的水!水呀,救命的水!
大頭獅興奮地吼叫一聲,帶頭向小池塘衝去。刀疤臉、桃花眼和紅飄帶緊跟其後,也爭先恐後地從小石山往下衝。
突然,大頭獅像見著了鬼似的哀號一聲,前肢一挺,來了個緊急刹車。它看見,小池塘邊那塊巨大的黑色的岩石,活了起來,緩慢地動彈,緩慢地升高,豎起一張醜陋的黑臉,老天爺,竟然是一頭黑犀牛!
刀疤臉、桃花眼和紅飄帶也都跟著停了下來,嗚嚕嗚嚕,發出呻吟般的歎息。
犀牛是一種由貘演化而來的巨獸,體形之大僅次於非洲象,在陸上動物中排行第二。世界上現存五種犀牛:印度犀牛、爪哇犀牛、蘇門答臘犀牛、非洲白犀牛和非洲黑犀牛。此刻待在小池塘邊的是非洲雙角黑犀牛。
大頭獅望見黑犀牛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希望黑犀牛同它們一樣,也是一個過路客,此刻已喝飽了水,很快會離開小池塘。但四隻半大的雄獅從夕陽西下一直等到月亮升起,黑犀牛靜靜地待在小池塘邊,根本就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誰也搞不清這頭黑犀牛怎麼會來到巴逖亞沙漠的腹地,也許,它也是一個在生活中飽受傾軋的倒黴蛋,企圖橫穿沙漠逃避現實尋找世外桃源,在快要渴死時,僥幸遇到了這罕見的水源,就以此為家,住了下來。
犀牛比起獅子來,耐渴的能力更差,更離不開水。
黑犀牛肯定聽到了異常的動靜,知道有動物來到了附近,它瞪起一雙茫然的小眼睛,翹起臉上那兩支長長的犀角,不時發出一聲如悶雷般的吼叫,嗚嗡——仿佛在說,別想來打這池塘的主意,這池塘就是我的生命,隻要我還有一口氣,誰也休想偷到一口水喝!
這樣僵持下去,不是個辦法,黑犀牛一張嘴就能喝到水,再待個十天半月的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而四隻半大的雄獅已渴到了極限,等不到天明,恐怕就會渴死的。大頭獅用幹燥的舌頭舔舔龜裂的嘴唇,意識到再這樣無所作為地等下去,會越等越糟糕,看來,必須采取行動了。
大頭獅首先想到的是用調虎離山計把黑犀牛調離小池塘。黑犀牛雖然身體龐大,奔跑的速度也很快,每小時可達五十公裏,但視力很弱,白天看七米以外的東西就會覺得模糊,是動物界有名的近視眼,現在是夜晚,月光下,視力就更不行了。它前去騷擾,前去挑釁,惹惱這又胖又醜的黑家夥,逗引黑犀牛來追逐。隻要黑犀牛一離開小池塘,刀疤臉、桃花眼和紅飄帶就可以趁機去喝水,隻要幾分鍾的時間,它們就能把肚皮喝飽,然後其中的一隻再來替換它。
調虎離山,調犀離水?這主意不賴,不必大動幹戈,不必流血惡鬥,就能喝到水,何樂而不為?
大頭獅溜下小石山,先觀察好逃跑的路線,然後慢慢朝黑犀牛靠近。離黑犀牛還有五六十米遠,大頭獅就凶猛地吼叫起來。嗷嘔——嗷嘔——在寂靜的夜晚,獅吼聲像拍岸驚濤落地滾雷,震得小石山上的流沙像瀑布似的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