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獅不愧是頗有心機的獅子,這一招平地起驚雷式的撲擊凶猛無比,具有極大的威懾力,那夥猩猩一樣的東西霎時間變成了一群木偶,驚得目瞪口呆。
大頭獅要的就是這等效果,它在空中扭動腰肢稍稍調整了一下方位,準確撲到了為首的“白猩猩”身上,爪子用力朝他細細的脖子橫掃過去。“白猩猩”慘叫一聲,像截木頭似的倒了下去。到目前為止,事情完全按大頭獅的設想在順利進行。當“白猩猩”倒下去後,大頭獅很有把握地預料,其他幾個猩猩一樣的東西立刻會嚇得魂飛魄散,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逃回檳榔樹林,爬上樹梢再也不敢下來了。
大頭獅等著那夥猩猩一樣的東西轉身逃命,沒必要也不可能把他們通通都撲倒的。它打算在他們狂奔亂竄時,朝他們背後發幾聲恫嚇的吼叫,為他們送行。他們逃跑後,它就可以從從容容地宰割那隻“白猩猩”了。
大頭獅等了幾秒鍾,讓它吃驚的是,那夥猩猩一樣的東西並沒像它預料的那樣轉身逃命,他們很快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一個背著木弩的黑人猛地撲到受了傷的白人身上,用自己的身體蓋住了白人的身體,另兩個黑人舉著長矛朝它身上戳來,還有一個白人手忙腳亂地從肩上卸下那支烏黑鋥亮的雙筒獵槍。
大頭獅雖然閱曆不深,但也經曆過許多狩獵場麵,從未見到有如此團結友愛的動物,猩猩也好,鬣狗也好,斑羚也好。當受到天敵襲擊時,某個個體受了傷倒在地上,其他個體立刻會作鳥獸散,不僅不會來冒死相救,還會暗暗竊喜,因為天敵捕捉到獵物後,就會停止追攆,某個個體罹難了,意味著其他個體獲救了。隻有帶崽的母獸在仔獸陷入困境時,會奮不顧身地前來營救。大頭獅朦朦朧朧地感覺到,眼前這夥猩猩一樣的東西,決不是普通的猩猩,跟它所見過的任何動物都不相同,恐怕很難對付。
就在大頭獅發愣的當兒,一支長矛戳進了它的肩胛,另一支長矛捅進了它的前腿彎,疼得它渾身哆嗦了一下。這些猩猩一樣的東西,爪子柔嫩無力,牙齒也不夠鋒利,便用棍棍棒棒和閃閃發亮的玩意兒來代替自己的爪牙。
在人類看來,長矛和弩箭是冷兵器;在大頭獅看來,長矛和弩箭是人類延伸的爪子和牙齒。
大頭獅肩胛被戳穿一個洞,前腿彎也被挑開一個口子,汩汩地流著血。它勃然大怒,一個左甩,將一支長矛掀到空中;一個右壓,將另一支長矛啪地折斷。它大吼一聲,準備淩空撲躥,撲倒這夥可惡的猩猩一樣的東西。這時,另一隻“白猩猩”舉起了雙筒獵槍,黑幽幽的槍口直指大頭獅碩大的腦袋。大頭獅在心裏冷笑了一聲,剛才兩支尖銳的長矛都不能把它怎麼樣,它還在乎一根長度僅有長矛三分之一的短棍嗎?
大頭獅從未見識過獵槍,它的腦袋再發達智慧再出眾,也想象不出獵槍的威力。它隻覺得“白猩猩”手中的那根短棍很漂亮,烏黑的槍管被夕陽塗了一層嫣紅,閃爍的光芒刺得它有點睜不開眼。有一點它可以肯定,那根漂亮的短棍上沒有矛頭箭嘔似的銳利尖角,即使戳到自己身上,也不會造成多大傷害,再說漂亮的棍子那麼短,當那棍子戳到自己身上時,它的爪子也同時可以拍斷“白猩猩”細長的脖子了。
嘔嗚——汪汪——嘔嗚——汪汪——亂石灘後麵傳來獅子雄渾的吼聲和獵狗驚慌的吠叫,大頭獅知道,桃花眼和紅飄帶聽到它已向這夥猩猩一樣的東西發起攻擊,便趕走討厭的狗,跑來增援它了。
大頭獅的膽氣更壯,信心更足,無所畏懼地躥撲出去。它的身體剛剛脫離地麵,轟!平地起驚雷,“白猩猩”手中那根漂亮的短棍一聲巨響,爆出一團乳白色的輕煙,大頭獅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像被一隻力大無窮的巨爪猛推了一把,重重地跌倒在地,胸部被鑽出了一個洞,鮮血像小河似的流淌出來。困獸猶鬥,它掙紮著站起來,想再次撲上去,轟!短棍又噴火閃電響了一下,它的肚子被打穿了,四爪變得軟綿綿,再也站不起來了。
刹那間,大頭獅明白了,“白猩猩”手中那根漂亮的短棍是死亡的象征,是魔鬼的化身,會噴火閃電,能鑽出看不見的魔爪毒牙,輕易地撕破獅子的皮肉,咬碎獅子的骨頭。它第一次有了“人”的概念,雖然長得很像猩猩,但不是猩猩,而是一種比猩猩厲害得多的東西,他們有裝著魔爪毒牙的短棍,沒有哪一種動物能與他們抗衡。
可惜,它覺悟得太晚了,它已受了致命的重傷,血快流幹,身體也在漸漸冷卻,已差不多跨進死亡的門檻了。
一個黑人撿起被大頭獅掀飛的長矛,在它的脖頸上戳了幾下,大概是想檢驗一下它是否真的無法動彈了。噗、噗、噗,矛尖紮進它的頸椎,它無力地搖晃著腦袋,已失去了疼痛的感覺,隻是覺得有點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