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圍剿錢老五(1 / 3)

“……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

,橫無際涯;朝輝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嶽陽樓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於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從吃完早飯開始,金福山就搖頭晃腦完全陶醉在自己抑揚頓挫的朗讀聲裏,欲罷不能。前兩天,孟和老人送給他一本油印的《奇文共賞》,這是他年輕時自己編纂的小冊子,喜歡的詩詞歌賦都在裏麵。金福山還看到一本孟和老人手抄的《胡湘子手錄奇文共賞》,工工整整的小楷,古香古色的裝禎,令金福山愛不釋手。

他哀求了好半天,孟和老人也沒有送給他,說是要留給孫子,隻給了金福山這本油印的《奇文共賞》,並對他說:“看在你愛好學問的份兒上,一般人我還不給呢。”

金福山如獲至寶,光是這篇“嶽陽樓記”就花費了他一個禮拜的業餘時間。每當看到不認識的字,他就去查金貴的新華字典,朗讀通順後,對文章的意思一知半解的金福山,還特意讓蓋利民給他講解了一番。

金福山很忙又很閑,每個月的兩三場露天電影,使他有很多的空餘時間。有時候他又忙得要死,因為他被蘇西廬盯上了,領導指到哪裏,金福山就必須打到哪裏。在皮革社製馬鞭,去麵粉廠灌袋子,有時候到南山牧馬點打替班,都快成一個無所不能的多麵手了。也就是說,金福山忙還是不忙,完全取決於蘇西廬是不是注意到他,注意到他的時候蘇西廬的心情好還是不好。

金貴坐在地上的小馬紮凳上等爸爸。今天南山靶場舉行打靶比賽,已經快要到時間了。看到爸爸正在背誦課文,金貴雖然心裏著急,但卻不敢催促。媽媽坐在炕上給金貴的衣服打補丁,金貴對媽媽說:“媽,你能不能把補丁打得好看點,人家衛東的補丁可好看了。”

“行,這回看你老娘的手藝。”金貴媽很自信地說,末了還不忘補上一句:“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軍馬場的靶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隻有家長參加訓練或者比賽的,

孩子才能去看熱鬧、撿子彈殼,否則吳成光會毫不留情的把小孩子趕走。家裏大人都不是民兵的孩子如果想看打靶,大人往往陪著笑臉,領著自己的孩子前往。靶場後麵不遠有一條壕溝,就算是掩體,小孩子蹲在裏麵看打靶時,不許說話不許笑不許打鬧,得到命令時才能一擁而上瘋搶子彈殼,如果有人違反規定馬上就會遭到驅逐。

金貴見爸爸讀的高興,冷不丁問道:“爸,你念的騷人、騷人的,啥是騷人呐?”

“騷人是指熟讀《離騷》之人,《離騷》是古代一個人寫的詩。”

金福山很得意的給兒子解釋。

金貴欽佩地看著爸爸,由衷的說:“爸,你真是一個騷人呐!”

聽到兒子的誇讚,金福山心裏感覺不是滋味,好像哪裏有點不對頭。炕上給金貴補衣服的金貴媽媽憋不住哈哈大笑,一語雙關地說:“兒子,你說得太對了,你爸確實是一個騷人!”

“哎,這個二傻子老娘們兒,還是打靶去吧,可別遲到啦。”金福山趕緊穿鞋背槍,領著金貴出門了。

南山靶場坐落在南山下,一馬平川,連一個小土包都沒有。南山是非常少見的單獨矗立的一座山,它跟其他所有的山脈都沒有聯係,獨來獨往,六親不認,山的南麵有一條淺淺的山溝,隻生長一種叫做“哈拉海”的野菜,跟幼時的野蒿極度相似。每年春天很多人都會鑽進這條山溝采摘嫩嫩的“哈拉海”,回家和白麵做成“疙瘩湯”,味道十分獨特,“哈拉海”沒做熟以前有毒,不會采摘的人往往被葉麵上白色的絨毛蟄了手,尤其是手背,被蟄了以後很快就會紅腫起來,燒灼的像被開水燙了一樣,“哈拉海”就有蒙語“燒灼”或“燙了一下”的意思。

南山很高大,像一個倒扣過來的大海碗,也像機關食堂蒸出來的大饅頭,山上除了齊膝深的野草和幾個大蘑菇圈,還有一個鐵架子

,據說是給飛機導航用的,所以孩子們又把南山叫做“架子山”或者

“饅頭山”。

南山靶場人喊馬嘶一派生龍活虎的氣象,比賽用的定位靶和移動靶已經準備就緒,所謂的移動靶就是五顏六色掛在高處的氣球,騎馬跑過去時用槍打中才算數。定位靶可以自由選擇臥式、立式和跪式,比如胡世文最擅長的就是臥式靜射,一動起來就打不準了,金福山是打移動靶的高手,還能左右開弓。

孩子們蹲在掩體裏,欣賞著各種各樣的武器槍支。除了比較常見家家都有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三八式步槍”以外,平時輕易不拿出來的長槍短炮也輪番上陣,其中很多槍隻是壯聲勢的擺設,因為早已經沒有這種槍的子彈了。帶軲轆的鋼板機槍,彈匣在上麵的轉盤子機槍,歪把子機槍,槍管粗大帶散熱孔的美式衝鋒槍虛張聲勢在靶場旁邊一溜兒排開。金貴、胡衛東、齊東強、二扁頭和王三蛋對這些家夥不太感興趣,昨天下午吳成光點庫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他們一幫,於是便讓幾個孩子幫忙,滿滿當當一庫房的槍支和馬刀被幾個孩子整個搬動了一遍,玩得不亦樂乎。臨走時吳成光送給胡衛東一杆小槍,槍身長有一米左右,小巧玲瓏,和胡衛東的身高正成比例。吳成光告訴胡衛東這是“來福槍”的一種,專門給騎兵用的馬槍,能夠騎在馬上單手射擊,子彈早已經沒有了,現在就是一根燒火棍。這是胡衛東童年最酷的一個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