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雞叫(1 / 3)

許多是被窗外的雞叫喚醒的。

她痛苦地翻了個身, 心想樓下的重慶燒雞公店也太沒公德了, 也不曉得給雞籠套個黑罩子, 都還不見天日呢, 非得跟地主老財似的搞個半夜雞叫。

她將頭埋進被窩裏頭, 一隻手往上伸, 試圖摸索枕頭邊上的耳塞。單位宿舍安排在小區居民樓裏頭, 不知道究竟是哪棟哪戶有位勤練不輟的票友,時不時就亮一嗓子《遊園驚夢》,冷不丁的能把人的魂給嚇飛。

自打被唬過一回後, 不備著耳塞許多就不敢睡覺了,誰知道樓上的第二隻拖鞋到底什麼時候落下來。

摸來摸去沒摸到,樓下的雞叫還沒完沒了, 有交相呼應大合唱的架勢。

詛咒你們集體禽流感!

許多惡狠狠地坐起身, 憤怒地拍了下床板。哎呦喂,席夢思老化的太厲害了, 居然這麼硬。

她眯著眼睛在黑暗中摸索床頭櫃上的手機, 打算看一眼時間。要是距離平常鬧鍾響的時候不遠了, 她也別折騰自個兒, 反正也不可能再安然入睡。

手在床頭櫃上掃蕩一圈, 沒碰著什麼東西。

她急了, 加大了搜尋範圍,結果“啪”一聲輕響,掉地上去了。

許多登時就慌了。

大件啊, 手機這玩意兒對目前的她而言可以在所有固定資產裏價值妥妥排進前三。

華為的低檔機子, 摔了兩回後背就起殼了,她這還沒來得及買個手機套護護,聽這動靜,絕對要首尾分離的節奏。

不要啊!要她花錢換手機,她心口痛!

許多立即跳下床,急吼吼地在地上摸,未果;趕緊奔去開日光燈。

老小區的老裝修,燈開關在門邊,一點兒也沒方便的意識。許多下了床就凍得直打哆嗦,她顧不上埋怨這“你想幾度就幾度”城市,上下牙直打顫地摸索到了門邊,中間還撞到了櫃子。

她稀裏糊塗地想房間裏頭哪裏來的這麼高的木櫃,她明明隻有個布衣櫃,還是最後一次用淘寶時秒搶到手的。後來她可是窮的為了省錢連網銀都給關了,徹底杜絕成為剁手黨的可能。

門邊裝開關的位置沒摸到陶瓷開關,許多有些發急,她急著看手機的命運。正上上下下摸來摸去時,門外突然亮起了燈,然後響起一陣“淅瀝瀝”的聲音。

當然不是雨聲,許多囧,好像小便的聲音啊。昏黃的燈光給門框鑲了圈柔和的邊,有種朦朧的靜謐。

舍友昨天回家了,門外肯定不是她。許多囧囧有神地想,門外那位同學,你三更半夜私闖民宅,還開燈,還在人家的客廳裏解決三急問題,真的合適嗎?

她要投訴,這棟樓明明在他們單位管轄下,一樓還有大廈管理員呢,每天還設置門禁呢,怎麼會讓小偷闖進來。

一定給差評,然後扣管理員的績效獎金!

許多憤怒地握緊拳頭,勇敢(愚蠢)地將手伸向了門把手。沒碰到不鏽鋼的門把手,而是細長的鐵質插銷。

腦子仿佛是清醒地運作著,可靈魂卻輕悠悠地不知在何處遊蕩。許多覺得自己一下子似乎分裂成了兩部分,遙遠而又熟悉的感覺帶著水汽從記憶深處旖旎而來。

她神差鬼使地將插銷緩緩往後拉。

殘存的理智哭泣著咆哮,作死啊,神啊,誰來救救這個蠢不可及拉低人類智商下限的女人啊。

單身、獨居、手無縛雞之力且連個拖把都沒扛在身上的亞健康女性,就這麼,無知無覺地拉開了地獄之門,走向了自我毀滅的不歸路。

明天本地新聞頭條必須要有:單身女性遭夜襲,小偷殺人滅口。

連裝死都不會,果然隻能活活蠢死。

門開了。小小的銳角弧度,不超過30°,昏黃的燈光從扇形縫隙裏傾瀉而下,落在她的腳背上。

許多下意識地低頭,咦,她上次回家有帶老媽手工縫製的棉鞋?老媽的眼光還真是數十年如一日啊,又是用黑布鞋麵,明明暖色係看上去更暖和一點。

蹲坐的中年女人意識到了出現在門邊的她,微微抬起眼,疲憊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多多啊,等一下。”

許多認出來了,跟她說話的人是她媽。她有點兒驚訝,她媽看上去似乎要比她印象中年輕一些。

怪道“燈下看美人,尤勝三分色”,人類隻要一自拍,必須得柔光加持。

她想調侃一下她媽,這一年多來,因為她積極運作調職回家鄉的事,她跟媽媽的關係緩和多了。

隻是許多還是有些迷糊,她啥時候回家來了,這個月不是因為部裏派巡視組進駐,領導根本不讓批假麼。

再說她怎麼記得她家早就裝修一新了,哪裏還會這麼原始,衛生間牆上連瓷磚都沒貼,還用痰盂解手。

許媽已經方便完畢,見小女兒還呆愣愣地站在門邊,不由皺起了眉頭:“趕緊完了上床去。這麼冷的天,也不怕鼻炎犯了。”

一說還真覺得有點鼻塞,許多嚇得立刻奔向痰盂。解下褲子才想起來抬頭看,幸虧她媽媽已經走回房間正在穿衣服,否則在人眼皮底下噓噓真心恥度爆棚。親媽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