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望向夜空,沉吟許久,我緩緩答道。
“好,我答應你。”
“謝了。”我和姐無情的酒壺又淩空互碰了一下。
“姐,我一直以為,你們當錦衣衛的,都是冷血無情的殺手呢,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姬無情調笑的說到:“我名字雖叫無情,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這世間一切的事,無外乎情理法三字,然而情,往往是擺在第一位的。我麼錦衣衛雖然出手狠辣,肯很多時候,也都是迫不得已。所以,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疇內,多少,還是盡些人事吧。”
“二位好雅興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喝酒怎麼少得了道士我呢?”熟悉的聲音響起,張子旋飛身也跳上了屋頂,拽出腰間別著的紫金葫蘆,與我和姬無情互碰了一下。
“呦,堂堂張天師也有興致跟我們這些俗人喝酒賞月?”
“哎,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呐。聞到了這醉人的酒香,就順道過來湊湊熱鬧。”
“張前輩,您的傷···”無情姐擔心的問道。
“沒事兒啦,一點點皮外傷而已,不算什麼。”
張子旋說的可是輕巧,那哪是皮外傷啊,白起那利爪幾乎將他半邊身子劃開,要不是吳心的丹藥,這位天師,恐怕早就去見他的祖師爺了。
尷尬的笑了笑,張子旋一本正經的說道。
“瓜娃子,以後別總是前輩前輩的叫了,聽著別扭。雖說我跟你師傅是同輩的,可咱們也算有緣,以後就隨意點,就兄弟相稱,省的把我喊老了。”
我和姬無情無奈的相視苦笑,隔空互敬了一下,三人說笑著飲酒賞月。
“我說···張大哥,你跟鬼王前輩什麼關係,一個身為天師道掌門,一個是大魔頭,你們這?”
“切,瓜娃子,看人不能隻看身份的。張天師怎麼了?邪教掌門又怎麼了?隻要能一起打架,一起喝酒,那就是兄弟。”張子旋豪爽的喝了一大口酒,摸了下嘴繼續說道:“封老鬼可跟你們見到的不同。雖說他殺人如麻,可殺的也都是該死之人。那家夥性格豪爽,愛管閑事,隻要是為非作歹之人,一定先殺而後快。加上他修行的本就是陰鬼一門子的邪派術法,久而久之就在這江湖上落下了一個壞名聲。”
一邊說著,張子旋一邊凝視著深邃的夜空,一邊回憶,一邊繼續說下去。
“七年前我受人所托去追殺他,整整用了半年時間才找到那老鬼的蹤跡。我二人在一處破廟大戰了一天一夜,結果打了個兩敗俱傷不分上下。關鍵時刻我用最後一絲力氣禦使飛劍想給他來個絕命一擊。可當時傷勢太重,飛劍失去了方向,奔著破廟飛去,怎料到廟裏還有一乞兒躲藏著。眼看飛劍就要刺中那個孩子,封老鬼竟然飛身上前硬生生擋下了那一劍。從那以後,我們倆就成了不打不相識的兄弟。一個肯為素不相識的人舍身擋劍的漢子,絕不是世人口中那種無情無義的大魔頭。”
聽到張天師這麼一說,我和姬無情也對這個惡名遠播的鬼王產生了興趣。
“而這之後的七年相處下來,我二人越發投機。他為人豪爽,我行事不羈。很多時候在外人看來離經叛道的事,在我們二人的觀點反而會不謀而合。這或許就叫惺惺相惜吧,反正無論世人怎麼看他,在我看來,他永遠都是我張子旋的大哥。”
“好!不拘常理形式,不畏世人眼光。小弟我敬重這樣的漢子,幹!”我舉起酒壺,重重的敬了一口。
“沒想到張天師和鬼王還有這麼多故事,無情也敬前輩一杯。”
“嘿!還前輩來前輩去的,方才不是說了麼,叫大哥,我還沒到不惑之年呢!”
“哈哈哈哈。”三個人爽朗的笑聲在夜空中回蕩。
“對了,小易啊,我看你對霜兒那丫頭,有點不一般的感覺。怎麼?看上人家姑娘了?”
被張子旋突然這麼一問,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連忙辯解道。
“那···哪有!我···我就是···就是···看她是個小丫頭···讓著她而已。”
“哦?我家弟弟什麼時候會讓著別人了?姐姐我也是女人,你看那丫頭的眼神,可不是讓著這麼簡單的。”
姬無情見我出糗,也忍不住接著張子旋的話,對我揶揄起來。
“姐···你到底是哪頭的?”
“不過話說回來,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發乎情止乎禮,傾心愛慕也是正常的。你這年紀,剛好,剛好。”張子旋雲淡風輕的調侃著。
“對,正好,正好。”無情姐也難得的露出了一抹微笑。
可我這頭卻變得一個比倆大,這是哪跟哪啊,我啥時候說過喜歡那丫頭了?是,她是跟嶽家小姐一模一樣,可···
“你們別瞎說,我哪喜歡她了?她可是狐妖啊,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變成這個樣子戲弄我。而且,她還古靈精怪的,沒事竟然隨便給人下解藥,這樣的瘋丫頭,我才不喜歡呢!”
無情姐沒說話,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眼中滿是慈愛。該死,為啥我會想到慈愛,可那眼神的確很像小時候娘親盯著我的眼神。看久了,我竟然趕到心虛,卻生生的扭過頭去,可心地卻多了一份暖意。
可轉頭看向張子旋的時候,這老哥兒,卻正翹著二郎腿,一臉玩味的盯著我,老不正經的說道。
“嘖嘖嘖,口不對心,可是要天打雷劈的。”他翻過身,繼續看著夜空,喃喃自語道:“你所說的古靈精怪,恰恰是那丫頭天真爛漫、心思無邪的表現。這娃娃未受塵世汙穢侵染,有著一股子世間女子難得的純淨。臭小子,看上了,就不要放過。這年頭,這樣的姑娘不多見了啊。”
“更正你一下,人家是狐仙,不是狐妖。修仙者,吸天地之靈氣,納日月之精華。不沾血光,不染塵雜。以自然之道修仙之靈物,可免受天劫之苦,隻需曆經心劫、情劫便可飛升。這可跟那些為了修行,奪人精元,吸人血肉的妖物不同。”
聽張天師說的頭頭是道,還刻意為修仙的畜生辯解,不由得讓我的心中產生了疑惑。
“我說張大哥,聽你這般說,莫非,你也與某個狐仙姐姐,有那麼點關係?”
一聽我這話,張子旋那老不正經的粗臉一下子也漲得通紅,和到嗓子眼兒的一口酒,噗的一下就噴了出來。
“咳咳,臭小子!道爺我跟你講道理,你幹嘛扯到我身上,信不信我一根天雷劈死你!”
“無量天尊,原來張天師也是同道中人,同病相憐,罪過罪過啊。”我一邊打著稽首,一邊調笑起張子旋來。
張子旋氣急,反起身操起酒壺就要跟我扭打一番。不了正當我們三人在房頂上嬉鬧得進行的時候,突然下方院子裏,一聲河東獅吼般的叫喊傳了上來,那巨大的聲音,瞬間驚動了整個葛家莊的人。
“你們這群混蛋!還讓不讓本姑娘睡覺了!大半夜爬到房上飲酒作樂,你們!你們太過分了!”
在我們三人驚訝的目光中,穿著一件單衣的霜兒,叉著腰站在院子裏叫罵著。還沒等我們三人道歉,隻見那丫頭身後六條華麗的大尾巴又竄了出來,緊接著六團散發高溫的淡紫色狐火搜搜聲中,衝著我們激射而來。
就這樣,一個溫馨而又寧靜的夜晚,就在幾個人的吵鬧聲和一團團顏色怪異的火光中,畫上了一個帶著焦糊味道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