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一轉, 姚錦坐在暗沉的木凳上。
垂落在身前的頭發滴答滴答的淌著水。
“怎麼不擦幹?”屍傀上前, 拿了頭巾就自發地將姚錦頭發包住。
姚錦眨眨眼, 麵有困意:“麻煩。”
過去一直都是短發, 還沒有到過古代世界, 更沒有留過這麼長的頭發。
“不擦幹就睡, 對你身體不好。”
姚錦怔了下, 他覺得似乎自己應該要正視這個男人了,不能再將他當成一具屍體來看待,也不能再, 對他炙熱的感情視而不見。
“我在這裏待不了多久,所以……”所以,不要再繼續陷下去。
後麵那句話姚錦沒有直言, 倘若他說了, 便是直接拒絕屍傀,但他還要這個人一直陪著自己, 直到找到月見花。
歸根結底, 他都是自私的人。
這話落在屍傀耳朵裏, 被理解成了另外一層意思。
是在這裏待不了多久, 還是在他身邊待不了多久?
你就這麼厭棄我?
屍傀手裏緩慢動作著, 擦拭黑發上的水漬。
“嗯。”屍傀頭微點。
“抱歉!”忽然的, 姚錦脫口而出。
不能接受你的情意,也不可以接受。
他始終都是外來者,遲早有一天會離開。
屍傀垂下眼, 目光沒有偏移, 落在手裏的頭巾上。
沉默和死寂在悄無聲息蔓延。
到頭發不再滴水,屍傀拿開頭巾。
他眸光倏的柔和起來,似有萬千情意絲絲縷縷往外蔓延,將頭巾放置在一邊,屍傀兩手捧著姚錦的臉,俯身,在他額頭正中落下一個極輕極淡的吻。
冰冷的感覺一觸即逝,像羽毛拂過般,帶著細細的癢意。
屍傀鬆手,拿了毛巾,將浴桶直接搬到了屋外。
這一夜,姚錦始終未眠,旁邊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臉上,不算銳利,可就是讓他無法忽視。
姚錦心中幽幽短歎了一聲。
“沈耀那麼情況如何?”
419:你沒在了,那些強加的罪名,也就不算成立。
“然後?”
419:沒對你死心,後麵追來了。至於其他人,也一路在搜尋你和易向楠的行蹤。
“真是夠無聊的。”
419:不都這樣嗎?不找點事來說,怎麼證明他們的正義。
“那到也是。”
第二日繼續趕路。
第三日……
第四日。
隨著往北走,氣溫越來越低,姚錦身上的衣袍,也由簡單薄薄的兩件,換成內裏夾棉的三件。
至於屍傀,感知不到冷暖的他,還是穿了兩件,外麵黑色長袍,長發一根銀色簪子高高挽著。
姚錦已換回了男子裝扮,頭上戴著黑色鬥笠。
到冰川月見花生長的地方,需要穿過一座都城。
這座都城,居住的人基本都是少數名族,穿著本族服飾。
像屍傀這樣穿著的旅客,一出現,就受到許多注目。
馬車很緩慢的行駛著,路上行人即便是馬車到跟前了,也自顧自的,沒有要讓路的跡象。
一條不長的路,馬車竟然比步行還要慢。
這樣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這條街道。
別無他法,隻能選擇下車步行。
將馬車停靠路邊。
姚錦眼不能視,在屍傀將他攙扶下車時詢問:“怎麼?”
“人太多,馬車不好過。”屍傀道。
周圍不時有人將視線遊弋過來,戴著鬥笠的姚錦,比之屍傀,引來更多的矚目。
單是析瘦的身形,還有一雙白玉般瑩潤的手,足夠眾人管中窺豹,少年必定姿容不凡。
屍傀將人護在身前,穿梭在人群中。
的確看不見,可敏銳感知到許許多多意義不明的關注。
穿過這座都城,再往前行幾公裏的路,便是冰川外延。
但這日,卻意外不似之前幾天平和。
他們行了約莫兩刻鍾,前方一群穿著奇裝異服,臉上畫了奇怪花紋的人迎麵走了上來。
周圍行人自發給他們讓道,神態也陡然一變,變得虔誠和恭敬。
屍傀帶著姚錦也退到了路邊,避開這群人。
耳邊傳來低低的私語,似乎這群人要去做什麼祭祀活動,每年都會在特定的日子舉行。
人群自他們身後緩慢移過去,裏麵有許多內力身後的人,屍傀看著地麵,避免同那些人目光相接,他並未來過這些地方,不知道這些人的秉性,因此不想惹上任何麻煩。
忽然的,嘈雜聲腳步聲陡然一停,整個世界都萬籟俱靜。
也同時,好像所有人的視線都停滯在了他們身上,這些視線如同化為了實質的線,將屍傀和姚錦緊緊纏裹著。
“就是你了!”一道聲音響起,然後像是打開世界的機關一樣,周遭瞬間恢複嘈雜。
甚至比之前更吵鬧。
屍傀將頭轉過去,一眼就從人群中找到了那個說話的人,對方手裏拿著一個權柄一樣的東西,柄端直指他懷中人。
四周一雙雙眼睛閃爍著貪婪的利芒,都朝著他們逐步逼近。
不需要猜測對方說話的意思,有一點足夠明確。
他們這是要將姚錦帶走,至於帶去哪裏,帶去做什麼。
必然不會是好的事情。
屍傀摟緊姚錦身體,直接從原地飛身出去。飛到對麵的矮屋上。
他剛一落腳,旁邊同時傳來數道聲響。
有其他人追了上來。
“最美麗之人,擁有他的應該是天上諸神……”街道上為首的那名祭司低喃。
沒閑心聽他說話,屍傀腳尖一點地,不過半秒,立馬再次躍身一跳。
一把劍斜刺過來。
屍傀往左邊閃,可左邊又靠上一個拳頭。
屍傀隻好後撤。
腳下沒踩穩,差點掉落到屋簷下。
他這一失誤,前後左右的路瞬息就被封堵。
屍傀把姚錦安放好,道了句“沒事,一會就好”,便獨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