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找到你,無論你走到哪裏去,我都會找到你。”司非盯著姚錦深棕瞳眸,即是對姚錦說,也是對自己說。
姚錦心裏冒了點火氣,他記得自己不是這麼容易情緒化,這些世界,在潛移默化的試圖改變他。
掙脫開司非的桎梏,姚錦扭動了幾下發痛的腕骨。
這樣飄零破碎的命運,他想要憎恨,可是又發現不知道該憎恨誰。
係統?
它隻是執行者。
某個至高的存在?
他連對方是有形還是無形的,都一點不知曉。
或者可以憎恨那個詛咒他被千人騎萬人壓的人,他已經忘了對方的長相,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像。
無處可恨,也相應的無處可愛。
能愛誰?
誰也不能愛。
姚錦背過身,提腳落在流沙上。
快點結束,他希望最好馬上能結束。
司非一路護送姚錦毫發無傷地到了並立的兩十字架邊,姚錦一手摁在右邊十字架正中間,一條地道赫然出現在二者視線裏。
地道下一盞盞油燈亮閃起來,姚錦往裏麵走。
司非受遊戲法則的限製,他不能離開這方空間,在姚錦走到通道一半路程時,司非揚起掌中巨鐮,將自己頭顱給生生割了下來。
男人的頭從斜坡上滾落,路過姚錦腳邊,快速往深處落去。
最後結束在一聲悶響裏。
姚錦啞口無言,嘴巴一開一合。
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怎麼樣。
瘋子,姚錦隻能給對方這個評論。
走下地道,走過那個眼睛還睜著的頭顱,再次是熟悉的無波的河流。
河麵上並排擺放著兩艘木舟。
姚錦隨意選了其中一艘。
搭乘木舟,去往最後一個異度空間。
從透明結界穿梭過去,視野裏闖進來一座高山。
山頂插入青穹,縹緲雲煙環繞,周圍空曠寂寥,什麼也沒有。
獨獨的一座巍峨高峰。
419:一共9999個階梯,終點連接著外麵世界。
“我不是遊戲者,出不去的。”這一點姚錦早有預知。
419:是,這話沒錯。但眼下你還在遊戲裏。
差一階梯到一萬,如果有可能,姚錦還真想見見設計這個遊戲的設計者。
到山腳下,一眼瞧過去,並不能看到階梯的終點。
這一路上去,應該會花費數個小時。
姚錦沉眸走上第一階。
以一種不快但也不算慢的速度勻速攀爬,姚錦沒有計數,係統在一邊幫著他數。
快到五百階時,姚錦停了下來,調整呼吸。
短暫的休息後,繼續登山。
九百八十階時,兩腳已開始出現酸麻脹痛,他尋了位置,坐下來休息。
眸光看著下方,也是一眼望不到底了。
擱在膝蓋上的指骨彎曲著,他還有數十次複活機會,每次複活,體力都是充沛且強勁的,再走一千。
兩千階一個階段,也隻會花去四次機會。
十分鍾過後,姚錦弓身站立起來。
每過一百階,腦海裏就會傳來係統的提示音。
越往後麵走,姚錦體力消耗的越厲害,呼吸沉重,心髒砰砰跳,耳朵裏係統聲音幾乎要被心跳聲給隔斷了。
已經一千八百階。
快了。
姚錦深深呼了口粗氣,額頭汗水涔涔,數滴滴落進去,酸澀感讓他不停眨著眼睛。
疲憊感籠罩全身,手指僵硬,難以動彈。
一千九百二十階。
419:還有八十階,你可以現在就自盡,不差這點距離。
是不差,隻是這個決定是他做的,而他從來不會更改自己的決定。
怎麼樣都不會。
終於,姚錦抵達了第兩千階。
他就那麼站著,雖然身體無處不在嘶吼著疲憊難受,他背脊筆直,身姿挺拔,兩條長腿不見任何的彎折。
將長刀抽了出來,放在脖子上。
這麼長的階梯,沒有複活機會,一口氣爬下去,爬也能把人爬死。
到現在,還沒有出現阻礙。
看起來好像就這樣結束了。
會是真的嗎?
不大可能。
“這裏的守衛者是什麼?”
419:沒有設定守衛者。
“但是……”
419:對,但是有人。
“人類?”
419:嗯。
“你知道是誰?”
419:知道。
“可是你不會說。”
419:……
“那我猜到了。”
係統驚訝。
419:你怎麼……
係統想問你怎麼猜到的,立馬止了聲,但凡有點智商的,都能猜到。
“我等著!”等著看他們要做什麼,姚錦腕骨一用力,白刃割裂頸脖,血液無聲無息流淌。
站立不穩的身體坐倒了下去,姚錦兩腳都曲著,一臂撐在石階上。
眼簾閉合不到十秒,唰地複又睜開。
脖子間的血口迅疾愈合,轉瞬該處皮膚完整無暇。
就還有沒有幹涸的鮮血,昭示著姚錦自盡過一次。
第二個兩千階,姚錦抹了脖子,複活過來。
第三個……
到第四個時,即八千台階上。
姚錦正要動作,係統突然躥出聲。
419:他們來了。
到處煙霧嫋繞,白茫茫的一片,視線隻能看到三米遠的地方。
姚錦聽著白霧間的聲音,階梯上方有,階梯下方也有。
幾個人影穿透迷霧,同姚錦咫尺相隔。
“準備離開了?”打破沉寂的是季楓,他兩邊身側分別是死在最開始的俞白,還是在蜥蜴那裏死亡的婁震。
“也該打個招呼吧!”
接話的是俞白。
至於婁震,冷厲目光盯著姚錦,他可沒有忘記,姚錦給他的每一刀,還有最後給他的那一腳。
“就你活著,不太公平!”單明歪著脖子,笑是在笑,可笑容殘酷。
藺宴就在單明一邊,兩人距離較近,而黃寅則相對遠一點。他死的太快,現在還有種不真實感。
黃寅總覺得自己還活著,掌心貼著胸口,也能感知到心髒的跳動。
身體還是原來那具,就是沒有任何溫度,冷冰冰的。
離不開了,在複生的那一刻,他被告知過,靈魂和意識,都會永遠的滯留在這個遊戲中。
實話來說,對於外麵那個世界,他也沒有什麼期待,冷漠的人,冷漠的世界。
這裏多簡單,什麼事都可以用武力解決。
然後,這個之前還覺得礙眼的人,忽的就覺得很感興趣。
就算是遊戲世界,可以肆意殺戮,青年也表現的太從容的,似乎曾經過無數次的死亡。更是對死亡毫無畏懼。
不害怕死亡?
那麼其他的呢?
肯定有害怕的東西。
黃寅往前方走。
死過一次的他們,身上的屬於人類的情感和理智在慢慢消退。
最後剩下的,隻有生物本能的東西,例如掠奪,破壞,毀滅。
還有,姓穀欠。
前後通道都被截了,石階兩邊直接懸空,底下是萬丈深淵。
可以選擇跳下去,其結果就是之前的所有場景重新來一遍。
但這幾個人,六個,沒有司非的存在。
姚錦從他們眼眸中都看出了相類似的東西。
他微微收攏指骨,緊攥著掌心間的長刀。
撥除前麵幾次複活機會,他還足足剩下有八次。
將刀擱在脖子上,姚錦腕骨加力,再次自盡。
淺色的襯衣領口早已被剛才的幾次抹脖子,流出來的鮮血染的暗紅,血色液體迅速奔流。
幾秒鍾後,剛閉合上的眼簾嗖地睜開。
還有七次。
死亡和複活間隔的時間不長,脖子上的刀就那麼直接擱著,沒有移開。
還未及完全愈合的傷口再次被割裂,鮮血又是一股。
還有六次。
……
還有兩次。
從茫茫白霧間冒出來的前後六個人,都隻是看著,沒有要去阻止的意思。
青年殊色的麵龐上沉然冷靜,他一刀一刀將自己的複活機會給砍斷。
還有最後一次。
這次過後,再死,就是徹底死亡了。
姚錦幹淨利落的給了自己又一刀。
痛感持續不斷,從死亡中睜開眼,脖子傷口快速愈合。
傷口自身上消失,讓姚錦有種頸項快不存在的錯覺。
疼痛感滯留在皮膚上,姚錦抹了把脖子,一掌的殷紅。
甩開右手間的長刀,他兩臂一同舉起,拳頭緊握,位於身體前端。
就那麼靜等著死亡,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雖然結局的確已經篤定,可乖乖的不反抗,那絕對不可能。
最先攻過來的是黃寅,他同姚錦兩米遠。
刀技由係統事先自動加在遊戲者身上,但近身格鬥,就有顯然詫異了。
黃寅和姚錦沒過幾招,就被姚錦一拳錘中腹部,在一聲慘烈叫聲中,身體傾斜,摔下深淵。
俞白和季楓一起,一左一右。
他的體質對季楓來說,不再受限製,因此最先得解決俞白,姚錦將目標暫定在俞白身上。
他全力以赴,這兩人卻沒有。
姚錦猛然擒住俞白擊過來的拳頭,以力借力,另一手抓著俞白肩膀,將他甩到了階梯外。
對於姚錦始終如一的決絕,季楓有瞬間的恍然,恍然過後也不再顧及其他的。
攻擊氣勢陡然一振。
鬆開掌,又立馬握緊。
肩膀中了季楓一拳,身體直往後退,腳後跟幾乎半懸空,姚錦彎下.身,及時抓住地麵,沒讓自己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