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錦是濃烈刺鼻的血腥味中醒過來的, 無處不在的鐵鏽味, 刺激得他根本沒有餘力去注意周圍什麼情況, 胃裏一陣激烈翻攪, 他一手抓著缸沿, 上半身一弓, 就嘔的吐了出來。
身體裏的消化過半的東西, 瞬間就噴濺得滿地都是。
一直吐著,吐到最後隻剩黃水。
姚錦一手捂著嘴巴,深深擰著眉頭, 從一缸血水裏搖晃身體,蹣跚站起來。
渾身無力癱軟,另一手抓著牆壁, 才使得自己不至於滑落下去。
他赤足走到浴室掛牆壁上的花灑下麵, 扭開開關,水溫冰涼, 過了一會才變得暖熱。
閉著眼一邊任由溫水衝刷臉頰, 一邊緩慢的解著衣扣, 褪去早已被血水染得刺目豔紅的襯衣, 抽出皮帶, 褪下同樣濕漉漉染血的淺色休閑褲。
一身光果立在自上而下奔流不息的水流下, 兩臂撐著麵前冷灰的牆壁。
係統正將原主的記憶快速傳送到姚錦腦海中。
姚錦眼睛微微眯著,無聲消化。
抓著牆壁的左手略有轉動,手腕內側一條猙獰的血口, 隨著熱水的不斷衝刷, 又有鮮血往外麵滲透。
一地血水,蜿蜒至出水口。
打著圈,快速下墜。
洗完澡,姚錦拿下掛鐵杆上的浴巾,直接圍在腰間,頭發上的水珠滴滴滾落,滾到赤果背脊上,隱沒進浴巾邊沿。
拉開浴室的門,依舊是赤足,到床邊坐下,扯了數張床頭櫃上紙盒中的軟紙,擦拭著還在冒血的傷口。
根據原著的記憶,這屋子裏有治療傷口的藥膏,姚錦按住血口,到客廳外,從茶幾底下找到了一個暗灰色的盒子,取下盒蓋,裏麵有他需要的東西。
先給傷口消毒,擦軟膏,貼上紗布,再用膠布固定,最後又另外纏了數圈白色紗條。
弄完這一切,已經吐得空無一物的肚子發出咕咕饑餓叫聲,嗓子幹渴的厲害,仿佛有團火在裏麵躥燒。
姚錦到飲水機邊,拿玻璃杯接了水,仰頭一口飲盡,還是不夠,他又接連喝了兩杯。
喉嚨處的焦灼暫時得到緩解。
轉頭往客廳窗戶外看,天色漆黑,隻依稀能聽到一道道急速奔馳過去的汽車聲。
這個時間點,淩辰兩三點,估計不會有外賣。
姚錦到廚房去,打開冰箱,發現有幾個雞蛋。
到櫥櫃中翻找,找打了一袋沒有拆的寬麵。
把鐵鍋清洗一遍,倒幹淨水,放在爐灶上。
平靜著麵容,姚錦給自己煮了碗雞蛋麵。
端著麵到客廳的餐桌邊,左手放在桌麵上,右手拿筷子,夾了麵張嘴開吃,剛咀嚼了兩下,一股作嘔感。
姚錦蹙著眉把那股作嘔感強行壓製下去,逼迫著自己將一整碗麵,連帶著麵湯也全部灌進了胃裏。
意識和身體都很疲憊,洗了碗漱過口後,姚錦直接回臥室,掀開被子,倒頭就睡。
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
夢裏像是自己變成了原主,經曆著他所遭遇過的種種殘害和淩.辱。
有三個人的麵孔出現頻率最高,且每次出現的地點,都基本是在一間房間,一張床上。
有時候是單個出現,有時候是兩個,記憶是回溯逆流的,最後一幕,三人同時出現。
伴隨著無盡的痛苦屈辱絕望和怨恨。
無數次的掙紮,想逃離開,可無數次的被狗一樣拖拽回去。
夜不長,夢魘卻長的像是沒有終點,永久一般。
若不是床頭邊忽然響起來的手機鈴聲,姚錦都會以為自己或許就要迷失在那個噩夢中了。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背脊不再停止,而是沉重彎曲,額角數滴冷汗,跌落到被單上。
音樂聲還在繼續,姚錦喘息了幾口氣,伸臂過去,拿起手機放在耳邊。
還沒等姚錦開口說話,對麵一連串的炮轟。
“怎麼回事,現在才接電話,昨天我打了一晚上,你到底在幹什麼。忘記今天的事了嗎?那可是我托了很多人的關係,才幫你拿到的這個機會。對方十一點的飛機,我半個小時候後到你家樓下接你,我不管你昨晚做了什麼,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起床,收拾好!”
“人呢,有沒有在,聽到給我吱一聲。”
一滴汗水落在左手的紗布上,微微動作間,痛感已沒有睡前那麼明顯。
姚錦眼簾低垂,啞著聲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快點,是你求別人,不是別人求你。”
對麵啪一聲掛斷了手機。
姚錦把電話拿下來,放回床頭櫃。
他將腕上的紗布一圈圈拆開,傷口快速愈合,隻餘一條猩紅猙獰的疤痕。
指腹貼上去,輕微一按,銳痛驟然迸開。
鬆開手,姚錦下床,到抽屜裏翻了一個護腕出來,戴在手上。擋住了底下的刀疤。
快速洗漱後,推開衣櫃,找了一套偏深色的休閑裝。
穿好衣褲後,姚錦走到落地的穿衣鏡前麵,透明的玻璃鏡中,照出一張似陌生又熟悉的麵孔。
臉是原主淩浩的臉,隻是因為裏麵寄居著來自異界的靈魂,讓那雙原本平凡的眼,忽然就溢滿攝人心魄的光芒。
姚錦對著裏麵的人勾了抹笑,笑容冷殘。
整理著衣服領口,留了兩顆扣子沒扣,頭發也隨意的打理了一下,原主這身皮囊其實很不錯,不然也不會同時被三個人看上,然後借機灌醉給上了。
長得太好,卻沒有自保能力。
事後那幾人沒有放過原主,反而變本加厲,一有時間就以拍攝下來的視頻為要挾,將原主叫出去,然後把沒有在其他人身上用過的各種各樣的工具,都輪番施加在原主身上。
姚錦不得不佩服原主,能堅持整整兩年時間。
換了其他人,估計早就被折磨成精神病了。
419:他有個妹妹,能堅持到現在,都是為了她。
“那他怎麼就選擇自殺了 ?”
記憶中淩浩的妹妹生下來就有先天心髒病,幼年時病情還不太嚴重,一般藥物可以暫時維持生命,後來病情忽然加重,到現在,需要靠國外進口的一種特殊藥物,才能勉強活著。
419:那種藥物據說停產了,他妹妹淩曉也因此陷入重度昏迷,醫院下發了病危通知書,讓淩浩做好準備。淩浩備受打擊,妹妹是他活著的唯一動力,他覺得生活已然無望,就割腕自殺。他的殘念還在這具身體裏,對這個世界絕望,對那些傷害過他的人極度怨恨。
419:和之前某個世界類似,你得消除他的殘念,不然你的靈魂會受到侵蝕。
“要我替他報複?”
419:嗯,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報複。你得讓那些傷害過他的人嚐到和他一樣蝕骨的痛苦。我猜你是想直接武力來,是不是?
姚錦隻是笑。
419:不行哦,光讓他們身體痛,還不夠。得讓他們受盡折磨,最好生死不能。
“生死不能……”姚錦緩慢咀嚼這幾個字,死亡對於那些作惡者來說,的確太仁慈。
他雖不是原主,可受這副軀體的桎梏,也算在夢境中領略過一些他們所施加下來的迫害,三分之一都不到,也足夠叫他倍覺惡心和厭棄。
若是不滿足原主報複的願望,大概另外三分之二也會慢慢體會。
穿梭的這些世界,壓他的人不少,相較起來,但卻都沒那三人病態醜惡。
他們根本沒有將原主當成人,在他們眼中,淩浩就是條隨叫隨到,怎麼擺弄都不會叫喚一聲的狗。
淩浩在床上始終都像條死魚一樣,從來不會主動給他們反應。
那幾個人,就給淩寒灌入猛烈的椿藥,讓他跪在地上哀求他們,渴求他們去愺他。
他們將淩浩的尊嚴和人格踩在腳底,狠狠碾碎。
在外麵,則衣冠楚楚,家庭美滿,事業成功,基本都是眾人眼中敬佩欽慕的存在。
姚錦拿了鑰匙錢包和手機,走到玄關,換上皮鞋,拉開門,走出了家。
站在快速墜落的電梯中,他整理著左腕的袖口,將護腕盡量掩藏在衣袖中。
叮地一聲,電梯抵達一樓,外麵有兩三個人等著,同姚錦擦肩而過。
姚錦目不斜視,冷木著眼,同幾人背道而馳。
電梯門徐徐關合,裏麵三雙眼睛都落在遠去的那個消瘦但挺拔的背影上。
滿目都是詫異和驚豔。
姚錦出了單元樓,左拐,走向後門通道。
經過保安亭時,遠遠的就看到前方不遠處路口有輛銀灰色的汽車橫在人行道邊。
那人也一眼就看到姚錦,揚手搖了搖。
姚錦拉開副駕駛門,坐進去,自發將安全帶給扣好。
“拿去!”經紀人程斌伸手將儀表台上的一個白色口袋塞到姚錦手裏,聲音裏都是怒氣。
姚錦將口袋打開,看到裏麵有一杯熱的豆漿,還有幾個精致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