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有睡好,精神有些恍惚。
熟悉的2路公交車,直通母校的門口。一踏進校門,便溶入一片青蔥濃鬱的綠蔭裏。路麵還是那麼幹淨,兩旁高大的法國梧桐在風中輕輕地晃動著葉片,附近的荷塘裏一片映日紅花,微風中,陣陣清香撲鼻。一朵微笑從心裏慢慢地擴展到臉上,蔓延到眼底,如盛開在夏日裏最嬌美的花,母校,我回來了。
“秦月!”溫和略帶磁性的聲音帶著喜悅在身後響起。
我微笑著轉頭,“學長。”
“你終於回來了!”話裏,眼裏,一片深情。
我不著痕跡地低頭。
“什麼時候到的?又不讓我去接你,累不累?” 還是把我也當外人麼,把我也一起拒在門外,怎樣才能走進你的心啊。
“我是誰啊,哪還需要人去接,一個人就搞定了!”
“你呀!……”總是堅強得讓我心痛。
笑著轉向荷塘,“學長,荷花好像多了些呢。”
“大概是這幾年擴種的。走吧,趕緊去辦手續!知道你今天報到,我可是休了一天假,為你接風呢!”聲音清朗起來,我笑笑轉頭,那清俊儒雅的臉上已是一片明朗。
“好啊!”我愉快地笑起來 。這個從大二相識開始,照顧了我五年的學長,在他麵前我可以開心地笑,因為,他不會表白,不會強迫,有的隻是溫和的笑和兄長般的關照,偶爾表露出深情,我就會假裝忽略。而他,也慫恿著我的忽略。因為清麗的容貌和驕人成績,從小到大我冷然地拒絕著許多男生癡癡的愛慕的眼神,又因為出身,隻能淡然地漠視著女生們的鄙視、嫉妒和疏離,所以我幾乎沒有朋友。直到大二時認識了學長穀雨,跟他在一起,我不用顧慮傷害或被傷害,他的學識讓我欽佩,他兄長般的關照讓我感覺到溫暖,他溫和的笑讓我開心,跟他在一起輕鬆舒服呢。那些年,除了每周定期去照顧的敬老院的老人們,穀雨學長應該是我相處最多的人了。
由於曾是本校的學生,手續很快就辦完了。
“大博士,接下來想去哪?” 學長笑著問。
“去我們的後山公園吧,四年沒爬過了,可想念呢!”我伸個懶腰說。以前,一有特別煩心的事情,便爬上學校後公園的山頂,吹吹風,心情便好起來。
可能是四年沒有爬過山了,腿特別累,像是有什麼在後麵拖著似的,忍不住回頭看看,當然什麼都沒有啦,腿倒是變輕了似的。迎上學長關切的眼神,我便開起玩笑來:“老博士,我好累呢,慢點啦!”
學長愣了一下,知道我是在報複他剛剛叫我大博士,啞然失笑,寵溺地敲敲我的額頭,“我很老嗎?小丫頭,在國外幾年肯定沒有好好鍛煉過,才幾步路就累了,以前你可是蹦蹦跳跳快的很呢!”話是這麼說著,步子卻慢了許多,等我們磨嘰到山頂,已快中午了,出了一身的汗,口幹舌燥。
“你坐著休息一下,我去買點水來。”學長掏出紙巾在石凳上擦了擦說。
“好的。”一屁股坐下來,累死我了。學長走了,我左右看看,石凳,老樹,青青草兒,一切還是老樣子嘛。再往山下看看,咦,平時一覽無餘的山穀,今天怎麼迷霧重重,深不見底的樣子,正奇怪著,不知道哪來一股冷風,我一個激靈,汗毛全豎起來了。在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環境中,坐在以前坐過N次的石凳上,我突然莫名地害怕起來,學長怎麼還沒有回來。
“嘻嘻”清脆的小女孩的笑聲,好像在哪裏聽見過。
我四周看看,天,心髒跳到了嗓子眼上,隻見一個穿著粉紅色奇怪裙裝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坐在崖邊的石頭上,回頭衝著我甜甜地笑,兩條小腿伸到了崖外,晃晃悠悠,一陣風就能把她吹下去。
“小妹妹,你快過開來,哦不,你……你坐著別動,姐姐過去抱你過來啊!”我緊張的聲音都有些變了。
“我不要過去,這裏才好看風景呢!”她甜甜地說著,撒嬌地扭扭身子。
“別,別”我緊張的心髒快從嘴巴裏跳出來了,“好,好,那姐姐過去陪你一起看好不好?”
“好啊,姐姐你快過來!”小女孩回過頭來,一隻手伸向我。
“小妹妹,你坐著別動啊,姐姐這就過來了哦”我慢慢的走過去,生怕走快了帶起一陣風把她給吹下去,或走急了嚇到她,一時沒坐穩掉下去了,隻要她坐著別動,我過去一把把她抱過來就好了。然而就在離她隻有一步之遙,伸手就能抱上她時,突然眼一黑,被一股什麼力量吸向崖邊,我大驚,又怕撞到小女孩,把她撞下崖去,便使勁往後仰,竟看到小女孩的臉浮在我的臉上方,對我詭異一笑,我一失神,身子被使勁一拽,跌下崖去,隱隱聽到學長瘋狂地喊著“秦月!秦月!!”。
心髒似乎被壓縮成一個小點,使勁往上衝,呼吸快要沒有了,腦子卻還在想:“原來那些自殺跳樓的人就是種感覺——我也要被摔得稀巴爛了。”於是使勁閉眼,咬牙,等待那粉身碎骨的一痛。竟很久,很久,神經再也負荷不了這種恐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