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張府,祠堂。距離上次朝堂大鬧已經是幾日過去,在張府的強硬態度麵前,在天子的極力包庇之下,風波漸息,至於究竟是由明轉暗,還是真的消失,張扶辰不願去想,至少今天不願,今天是他和張啟明哥倆母親付嫻的祭日。張扶辰尚且年幼時母親就已去世,對於母親,張扶辰印象最深的,是柔和甜美的聲音,以及溫暖的擁抱。當年張扶辰剛剛和徐言老頭學習時,徐言老頭要求嚴格,嘴巴又惡毒,雖然張扶辰在人前倔強,更是敢要和徐言爭個高下,但是畢竟他隻是小孩子,屢次的打擊和失敗的挫折還是讓小張公子十分悲憤,躲在沒人得角落偷偷哭泣。當張扶辰無依無靠哭成淚人時候,喜歡身著青色長裙的母親出現在他身邊,把他摟在懷裏,溫柔的安慰他。張扶辰扁著嘴,向母親說著自己的委屈和願望,母親就微微笑著,抱著他溫柔道,她相信張扶辰將來一定能超越那徐言,還能超越張詡,甚至能站在高高的天上,超越所有人。還一定會遇到一個女人,美麗又溫柔,讓張扶辰願意為她上天摘星。童言無忌,張扶辰就在母親的懷抱裏,碩他不要找什麼別的女人,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隻給母親。母親幸福的笑容,如春風一般的呢喃,還有溫暖的擁抱,就是張扶辰的人生中最美好的事物了。一切與母親相關的記憶,都停止在了張扶辰五歲那年,記得那一天,明明是仲夏夜晚,但母親的手冷的嚇人,麵色更是冷的讓人心寒,就連那件青色長裙,都隱隱的透出一股冷氣。小小年紀的張扶辰看著宛如陌生人一般的母親,終於鼓起勇氣問母親要去做什麼。付嫻沉默許久,最後,隻留給了他一個淒美的笑和一句:“記得摘星星給我。”從此,杳無音訊。多少次,張扶辰夢裏都會出現母親最後的笑容和遺言,然後默默心痛到天亮。“扶辰,該你了。”大哥的話把張扶辰拉回眼前,張扶辰抽了抽鼻子,用力擠了擠眼睛,跨步上前,將手中的香火供在母親的牌位前,退後一步,恭恭敬敬的磕頭行禮。
當晚,張詡,張啟明,張扶辰三人坐在一起用晚飯,這是這些年來的傳下來的規矩,付嫻的祭日當晚全家人要在一起,聊聊天談談事,給付嫻知道最近這一年有啥變化,給母親看看兩兒子有什麼變化。“要我說啊,你們兩個小子就是不長進,你們看看吧,現在你們怎麼跟你娘交代,你們都多大了啊,別說給我們添個孫子,你們破身了沒?啊?一個個守著身子打算當和尚呢?信不信我明天就找楊路禪來把你們收進他那破廟裏,給你們小子一個個剃度了?”飯桌上,在朝中一向儀表堂堂積威深重的張大相,現在正翻著白眼,翻著鼻孔,唾沫四濺的數落兩個兒子。張啟明作為大哥自然首當其衝,被罵的縮著脖子,滿臉口水還不敢擦,委屈巴巴的看著老弟,張扶辰則很幹脆的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裝聾作啞,他強任他強,明月照大江,這是這麼多年被毒舌徐言訓練出的本事。“我跟你們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們要是不能給我留個一男半女,我明天就叫勞公公給你們帶進宮裏,淨了身子去給劉封那老小子端屎端尿去。”不一會功夫,兄弟二人已經從西邊的寺裏進到東邊的宮裏了。終於,在張大相歇氣喝茶的功夫,張啟明從肩膀中間伸出腦袋,小心翼翼道:“爹,那個........哎呦我的娘哎.....”張啟明剛剛開口,卻隻聽天上一聲巨響,比剛入驚蟄的春雷還響,嚇得張白塔口不擇言,“不對啊,打雷不是先扯閃後響雷麼,這動靜也太大了。”暈暈乎乎的張啟明還沒說完,突然臉色一變,拉上張扶辰隨同張詡一起來到了院子裏。隻見原本已是黑夜的天空,中間破開了直徑千裏的洞口,奪目的光芒從洞**出,照得人間如同白晝。強光刺眼,讓人看不到裏麵的情形,卻隱隱約約有神聖浩大的鍾鼓聲傳出,更有一股磅礴不能禦的氣勢噴湧而出,壓向地麵,教人喘不過氣來。“哢嚓,哢啦”不知來源令人牙酸的巨響回蕩在天地間,如同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屏障從那天洞中出來。張詡和張啟明表情嚴肅,死死盯著那天洞,而張扶辰,在那從天而降的磅礴氣勢壓迫下已經汗如雨下,站立不穩,臉上憋得通紅,眼看要背過氣去。張啟明伸出一手,拉住張扶辰的手腕,張扶辰隻覺得渾身一鬆,如同卸下了萬斤重擔,大汗淋漓氣喘籲籲跪在地上抬頭再看,卻又見不同光景,天洞還是光明炫目的天洞,卻隱隱多了一層白光覆蓋在上麵,白光如同被巨力擠壓向下凹陷,更是延伸出蛛網一般的裂紋,剛才那不知來源的巨響,就是這白光碎裂的聲響。裂紋之中,一條條或粗或細的金色水流奔流而下,如同無數瀑布注入人間,大部分瀑布注入中周皇宮之中,而東西北三方,各有異象。東方,千萬清氣衝天而起盤旋不止,不停帶回那水流注入東方群島之中,西方,一道萬裏金光橫空,如同橋梁一般接引走水流注入西邊群山。北方,隱隱可見一條長長的活物,搖頭擺尾,扭曲盤旋,將那金水吸入口中,隻有南方一片安靜,既沒有異象,也未見金水灌注。饒是張扶辰見多識廣,也被眼前的宏大異象驚得目瞪口呆,而一旁的張啟明和張詡父子二人,卻麵色怪異,不知是喜是愁。白光上的裂縫越來越多,注入人間的金色瀑布也越來越多,越來越粗。終於,白光如同承受不住,隨著一聲琉璃破碎一般的聲音,徹底崩碎。一時間,粗如天柱的瀑布奔流而下,金色的光芒令人目眩。東方的清氣越轉越快,如同龍卷。西方的金光更加粗大,剛才如同一條匹練橫掛空中,現在卻同天路一般,橫於天上,接引水流。北方的活物猛然張口,更快的吞噬著這金水。突然,南方傳來一聲爆喝,隻見一顆巨大的拳頭憑空飛行,攪碎了東方的清氣,打斷了西方的金光,更是一拳打在了北方那活物身上,那活物痛苦的扭曲著,退縮下來,然後隻見那大手一抓,整條瀑布如同布匹一般,盡數被扯向了南方。不過幾息,聽得皇城中那十層聽天台上傳出一聲冷哼,絲絲縷縷的紫氣如同拂塵一般伸出聽天台,抽打在了那巨手上,巨手吃痛,鬆開了瀑布,金色瀑布又流回皇宮之中。又過了半柱香時間,金色瀑布越流越小,終於消失,四方異象也漸漸消散,但天上的動靜卻越來越大,破開的天洞中,傳來的陣陣打鬥之聲和呼呼風聲,隻見一點點或大或小金光,如同流星一般,飛落而下,一時間,漫天都是大大小小的金色流星劃過。此時,又聽得一聲長笑從天上傳來,隻見一扇頂天立地的金色門戶現於人間,一柄巨劍橫於門前,巨劍一閃,無數白光從巨劍上飛出,直追那些金色流星。一時間,天上白光金光四處流轉,有些金光被白光追上,便與白光一同化為星星點點的光芒,消散於人間,而有些金光,順利落在地麵,隱匿不見。張扶辰正被這奇異景象震撼,一股危機感突然升起,轉頭望去,隻見最大一道金光躲過白光,直衝自己而來,張扶辰看到時,金光已到麵前。這金光所在,張扶辰竟然身不能動,口不能呼,甚至連心念都被定住,難以運轉,正當張扶辰正內心歎息難道自己要英年早逝,隻聽一聲沙啞難聽的聲音響起:“在我麵前想傷我弟子,當我書狂徐青書是假的?”緊接著,張扶辰隻覺得一股沛然之氣來到自己身前,與那金光撞在一起,巨大的衝擊爆開,張扶辰腦子裏嗡嗡作響,眼前一片血色,隨即感到自己離地麵越來越遠,最後隻記得一片青雲包住了自己,便不省人事。
眼前一片漆黑,但周身卻是暖洋洋的,如同年幼時被母親擁抱一般的感覺,舒適而安逸“我還是死了麼?死了之後原來這麼舒服啊。”張扶辰心道“那就是說我能見到娘了?”,“唉......”一聲幽幽的輕歎不知從何方響起“扶辰,時間到了,你還有事要做,記得給我摘星星........”甜甜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舍飄到張扶辰的耳中,越來越弱。“娘!”張扶辰猛然叫到,周身溫暖舒適的感覺如潮水一般消退,火燒一般的炎熱和疼痛席卷而來,冷不防的張扶辰倒吸一口涼氣,猛然睜開眼睛,眼前,昏暗的燈光照著粗糙的石質屋頂,餘光中,一道身著青色長裙的身影漸漸消失。“你醒了”沙啞如同破鑼一般的聲音從身邊傳來,徐言兩隻眼睛放著幽光,看著躺在床上的張扶辰,“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我慢慢跟你說,然後你再開口問。”張扶辰輕嗯一聲,轉過頭去,不讓師父看到自己紅紅的眼圈。“八百年前,李祖一劍斷開天仙連接,天上仙人失去神通,從此以後,群雄並起,逐鹿割據,你有沒有想過,群雄逐鹿跟天仙相隔有什麼關係呢,八百年前再往前,那些仙人憑什麼能成仙人,而凡人又為什麼是凡人呢”不理張扶辰的反應,徐言用粗啞的聲音自顧自的說著:“人壽幾何,富貴幾許,福禍興衰,生死聚散。八百年前,這些歸天上的仙人管,那八百年前再往前,天上沒有天庭時,這些,又是什麼管的呢?”徐言雙眼幽光更盛,微微抬頭,看著頭頂的石板“氣運,這一切,本來都是運氣所致,氣運豐厚的,可以健康長壽,多子多福,諸事順利,顯貴富有,甚至,能在契機之下得道成仙,這就是八百年前再往前的上古時代,仙人的由來,仙人在天上,可以不事生產,逍遙自在,沒有疾病煩惱的困擾,沒有因果糾纏的業果,更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但是,仙人不是永恒的,活在天上,享受如此清福,要時時消耗氣運,氣運耗完了,那天上仙人便要再入人間來,再曆磨難,再聚氣運。天上仙人不甘心自己會有盡時,自然要想辦法讓自己的福澤延續下去。”說到這裏,徐言慢慢的呼出一口濁氣。“於是,便有前人,研究氣運究竟何來,究竟何去,然而這種縹緲之事,又隱約涉及大道本源,實在是難以探明,最後能確定的就是,氣運與人心有關,氣運與大道有關,氣運又與個人有關。人心相向,氣運自然凝聚,上古天子,鎮守一方,造福萬民,福澤天下,最後得道升仙,便是如此。而又有修士,深研大道,撰經寫作,闡明道理,教化世人,開宗立派,最後飛升成仙,正如那佛道中人,這便是與大道有關的氣運。還有一種,便是頂尖武夫,苦修自身,追求突破,最後破碎虛空,飛升天上,這種人,便靠的是自身努力,取得氣運。”說到這裏,徐言稍作停頓,語氣突然變得激烈起來,沙啞的聲音愈發刺耳:“那天上仙人想要福澤綿長永享清福,需要的便是源源不斷的氣運,僅靠自身,他們當然得不到這麼龐大的氣運,於是,他們把眼光,投向人間。他們壓迫人間有氣運者,或降下災禍消磨其心誌,或施以小利收買其忠心,甚至出手消滅,奪舍性命,取而代之,獲取氣運。在人間攪風攪雨,又出手化解,以此愚弄世人,使人心向天庭,獲得氣運,更是掠奪人間集天地造化的奇物,因為這些奇物,也包涵莫大的氣運。這些天地碩鼠,就這樣把人間當成了他們培育氣運的農田,肆意收割!人,如同牲口一般,被他們豢養,然後在需要的時候,進行宰殺和奪取!他們甚至都不記得,曾經,他們也是人間之人!他們,已經成了這天地間最無情的東西,對著自己的同類,痛下殺手!從此,人間難有氣運聚集,人間貧苦,而天上安樂!”徐言額上青筋暴起,雙眼幽光大盛,死死盯著頭頂石板,似乎透過那石板,透過那厚厚的地麵,直直的盯著天上的仙人。“大道輪回,陰陽轉換,終於在八百年前,人間點點滴滴殘餘的氣運聚集在了一個人身上,那個人,便是劍仙李祖,李祖憑著一己之力,封印天門,斷開天仙連接,廢除天人神通,從此,人間氣運人間了,天上氣運天上留。除了被打落的天上仙人散落的氣運,以及李祖從天上強搶下來的氣運,他老人家更是散去自身氣運化入人間,從此,這人間,才有群雄出世,才有了活力。這就像一個人以前整日被人搶奪,飯都吃不飽,現在,終於搶回了自己的那份食物,吃飽喝足,開始打熬自己的身體,自己生產喂飽自己。那群雄並起的混亂年代,便是人間自我打熬身體的年代。”張扶辰默默地轉回頭來,雙眼無神地看著徐言,有氣無力道:“張府藏書百無數,上古典籍不在少數,你說的,我從古書的隻言片語中已經有所推測,我還知道,李祖雖然當時割裂了天上人間,但是,天上仙人還是找出了偷取人間氣運的辦法,人間始終還是要有飛升的人的,道門道士,佛門僧人,飽學大儒,頂尖武夫,這些人,飛升上去之後,便會帶走一部分人間氣運,被中周定位正統的國子監,扶天觀和天龍寺,就是天上仙人留下的後手。當然,這隻是九牛一毛,最重要的是,他們利用天上氣運影響人間氣運,中周太祖能立國而後年年風調雨順,怕是跟天上的氣運分配少不了關係,聽天台直接聽從天命把控朝廷,祭祀天人,隻要朝廷還被天人把控,隻要人間還給天人上供,那麼天上就還能大把抽取人間氣運,對吧?”“不錯”徐言低下頭,深深的看了張扶辰一眼,“那麼,你想不想改變這個世道,想不想為人間討個公道,想不想........”正當徐言越說越亢奮時。張扶辰揮了揮手,冷然打斷了搖頭晃腦渾身顫抖的老頭子:“不想,本公子現在挺好的,什麼狗屁天道大道,什麼天上人間,什麼人間正道,什麼公平正義,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想聽”被中途打斷的徐言如同被噎到了一般,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眼中的幽光閃爍不定,脖子伸得老長,喉結上下攢動著,喉嚨裏發出古怪的聲響:“你你你你你......哼兒.....哈兒....咳咳咳.....嗬....咳咳咳”“幹什麼,表演口技啊,本少爺剛醒,不想聽你唱戲,唱了也不給錢,閉嘴。”張扶辰不耐煩的瞪著徐言,眼裏都是不善。徐言正要發作,背後傳來了一個中正醇和的聲音“徐兄,我跟辰兒聊聊,你先出去吧。”正是張詡不知何時來到了密室之中。徐言哼哼了半天,終於還是嘀嘀咕咕的走出了密室。張詡把徐言踩過的凳子拍打幹淨,扶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張扶辰麵前,微笑道:“能把那老毒舌氣成這個樣,不錯,有我張詡的風範。”張扶辰閉上眼睛,不肯看自己的父親,道:“你們這樣找我肯定沒好事,快說吧。”“恩,我還是希望你能多走一走,看一看,也許.......”“也許什麼,也許我就能改變心意?也許我就可以成為你希望的人?張詡,你夠了!你為了自己的理想得罪了天人,你氣運豐沛天人奈何不了你,但是娘親已經為你搭上了性命了!大哥那年在邊境身陷重圍,要不是有高人路過援手,那張白塔就要變成張白搭了!這次,天人更是直接對我出手了,你到底還想怎麼樣,你想要全家人都給你陪葬麼!你那可笑的理想,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肯安心,你作為父親,生我養我,對我和大哥百般嗬護,但是你虧欠我們的更多,張詡,我感謝你,但我更恨你!”咆哮著,怒吼著,這些年來的委屈和埋怨,如同一盆積壓了許久的汙水,被張扶辰從心底傾瀉而出。張扶辰睜開雙眼,怒視著眼前的父親,卻一下子呆住了。氣度出塵的中年人張詡,現在哪還有半分風度翩翩的樣子,原本健壯的身子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一圈,雙肩無力的耷拉下來,黑白相間的頭發,如今已經變成了刺眼地純白,眼角,嘴角,一道道皺紋深深地刻印著,唯有那雙眼睛,仍然明亮的讓人不敢逼視。“爹......”還要發作的張扶辰心一下子軟了,聲音顫抖著。“無妨,你這麼大脾氣,是不是又夢到你娘了?”張詡嘴角仍然帶著微笑,聲音仍然醇正溫和。“爹,娘徹底走了!”一向放蕩不羈,為人要強的張公子,終於再也繃不住,抱著父親大哭起來。付嫻走後,年幼的張公子遭受打擊,性情大變,行為乖張暴戾,一言不合便要與人爭鬥,當年的“公子之亂”,也是因此而起。之後徐言丟給張公子一本書,仗著淫威逼著張公子讀完了。書裏講到,人死後,入得天地輪回,待到前世業果洗清,便可借機再度成人。其中在洗清業果這個過程中,有些人的精氣神格外充沛,便會融合天地之氣,形成類似魂魄的東西。徐言告訴年幼的張扶辰,他的母親一定也有個魂魄,看著他呢。魂魄之事,便一直被張扶辰作為精神寄托,但張扶辰內心深處,還是半信半疑的。直到那時,徐言和天人直接交手,巨大的力量散播開來,本來被拋上高空的張扶辰被青雲包繞,更是有母親的聲音安撫他的心神,張扶辰這才知道,魂魄之事,原來是真。還未等張扶辰高興,卻見到母親付嫻的魂魄消失,張扶辰心中百味雜陳,心酸委屈,不一而足。抱著嚎啕大哭的兒子,張詡伸出枯槁的手輕撫張扶辰的後背“你這小子,多大了還不讓你娘安心,你娘罵你了吧,嗬嗬,哦,應該不會,你娘啊,是這世上頂溫柔的人呢。”在此時,張詡的眼神也慢慢的變得溫柔起來“當年啊,我是北地一個小農戶家的孩子,我爹,也就是你爺爺,參軍打仗,死了,我和你奶奶就靠著每年那點撫恤和幾畝薄田過日子,那時的我,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了,可能唯一一點不同,就是腦子要靈活一些,畢竟別人家都有壯丁,我們孤兒寡母的,腦子不活泛點,田裏的水地裏的肥,怎麼爭得過別人喲。”張詡輕笑了一下,摸了摸張扶辰的頭,也不介意張扶辰把鼻涕眼淚沾滿他的肩膀。“我十六歲那年,村裏來了一個姑娘,那苦寒的小村子,哪裏來過那麼水靈的姑娘啊,說話的聲音又甜,聽了她的聲音,比吃了蜜還甜,三天吃啥都帶點甜味,嗬嗬”張詡憨憨笑一聲,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也許是那姑娘一時迷了眼,也許是我張詡時來運轉,那姑娘竟然選在我家借住,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啊,那時候我可高興壞了,忙裏忙外,生怕怠慢了人家。誰知她這一住,就是三年,這姑娘無親無故,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要往何處去,在家裏,什麼都能幹,什麼都知道,說起來你別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