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不佩服設計者的聰慧與才情。

由此我想起有本書裏對一群不辨黑白的顧曲家的形容,顧曲家是該書作者筆下那些欣賞聲樂的“行家”。作者說那些顧曲家“顧曲”時是做好了準備在某位大歌唱家一開口便暈倒的。蛇年不是大歌唱家的演唱,迎蛇年是中國民俗之必然——十二年一輪。人可以在龍到來之前就起勁地做些暈倒準備,而麵對蛇這個難對付的家夥,誰也不知會出現什麼尷尬局麵。因此“蛇卡”設計者不曾料到有誰會暈倒在這條軟體動物麵前,他隻是用自己的才智將蛇迎進了民間,他成功地迎來了蛇年。我之所以想起顧曲家的暈倒,是覺得這種準備性太強的暈倒預謀得有趣。僅這一點,有點兒像我們對十二生肖中龍的奉迎。

我們有時會在各個領域看見些許忙著做暈倒準備的預謀者,我們得承認這些人能夠在沒聽清他們的暈倒對象開口說些什麼時就暈倒,這本身就是一種本領。這暈倒又分為高級與初級,我以為我隨著龍年說龍而內心毫無感受便是初級暈倒;高級暈倒者在暈倒之後還會創出些暈頭暈腦的文字,如那些顧曲家對大歌唱家不著邊際的雲山霧罩。歌唱家唱了什麼並不重要,也許他根本不在歌唱,隻是一聲咳嗽;也許他唱的正是那暈倒者感到的費解之處;也許他未等開口自己也先暈了過去。

我不敢口出狂言說我們都做過那樣的顧曲家,我想說麵對龍我們是不是都曾做過暈倒的準備。

龍作為一種自身有著極大不確定性的文化物,你盡可以隨意揣測、評說;你盡可以去琢磨那龍的四種:披著鱗的蛟龍,生著翼的應龍,長著角的虯龍,沒有角的螭龍。你可以沿著西方類書注重事物本身特點的宗旨,將龍劃歸為古生物類;也可按照中國古代類書注重事物象征意義的習性,用平行分類法把龍劃為皇族類,如同古類書不把蝗蟲歸蟲類,卻歸入災害類那樣。對於龍的想像是沒有窮盡的,有時我覺得龍也許就是一條黃花魚,相聲裏有個小夥子就屬黃花魚。

問題在於:人們對於十二生肖的迎送和顧曲家對於大歌唱家的暈倒,終歸有著本質的不同。麵對新的一年,“蛇卡”設計者預先的激情能使他造就出一條全新的蛇;而顧曲家預先的暈倒卻是一種慌張得近似於上躥下跳的投機與懶惰,這暈倒對歌唱家自身的造就毫無意義。懶惰也是一種激情。不是嗎,當你麵對一片暈過去的人,最省事的辦法就是跟著一塊兒暈。雖然這暈倒對歌唱家自身的造就毫無意義,但暈倒者越多歌唱家則越大,於是在暈倒者那懶惰的激情之中凸現出來的大歌唱家像是誕生於他們的眼力他們的耳朵。

雲如潮時,便有龍在空中騰雲駕霧地運行;當晴空萬裏的蒼天將一張耐下性子的真切的臉與大地對視時,龍呢?

我走在薄雪融化、藍天朗朗的大街上,懷揣我的“蛇圖”想著應該寄誰。因了天的純淨,我才隱約地感悟到那純淨的深邃與不可估測的絢麗豐富。而一個人麵對一支歌、一首詩、一篇小說、一個人物,總如顧曲家那般預先地暈倒時,他認為最深邃的世界莫過於他那暈倒的本身吧。天上是不是有雲如潮?

雲晴龍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