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二章(1 / 2)

一個月前,秋風裏依然帶著些暑氣。穿過鏡西的鐵路同樣穿過大江南北,一道道鋼鐵的長線綿延至天邊。遠處有車駛來,汽笛早早鳴起,鐵路軌道旁的小石子微微顫動,顫動,越來越激烈的顫動。鐵路附近低矮灌木的葉片上,聚集著厚厚的灰塵。越過灌木向東望去,太陽沉甸甸地從灌木叢裏爬出來,溫度在一點上升,鏡西火車站的人越來越多。火車到站了,遠遠的一個小黑點變成了綠皮的火車頭,緊接著綠色的長龍從正在候車的人眼前經過。來往的乘客數不清多少節車廂從眼前經過,隻有接連不斷的綠色在伸展。不知道火車行了多久,每節車廂上都沾著一路駛來帶上的灰塵,厚厚的,聚集著。

火車站向來是一種證明,證明你來過這裏,你離開過這裏,你經過這裏,你從未離開或者從未來過。它也能證明時間,證明你在這裏逗留了多久,一天,一年,十年還是一生?證明你離開了多久,一天,一年還是二十四年?在這裏,有些人是離去,有些人是歸來。離去的人懷著怎樣的淒淒離別之情暫不去深究,而歸來的人心思各有不同。

火車門打開,侯在門邊乘客爭相下車,生怕晚了一步火車就要開走了似的。他們臉上帶著笑意,帶著即將見到分別已久的家人的急切,帶著渴望,背著行李包匆匆走出月台。

在第六節車廂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穿深褐色長外套的女人,女人黑色的頭發微微卷曲,寬邊的帽子底下露出女人蒼白的臉。她看向窗外,眼角的皺紋像打開的折扇。許久沒有回來了,林榆雁想,這裏倒是變了不少,好在自小在這裏長大,走過鏡西的大街小巷,去父母家的路大致還知道。忽然,林榆雁眼神一沉,父母會不會已經搬家了,林榆雁覺得腦袋轟得一聲。為了找出何途殺害摯友夫婦的證據,為了證明何途與李耀華同流合汙,私挖古墓,倒賣大批古董,她與夏天明離開鏡西,躲到北方一個無名的小城裏,隱姓埋名過了二十四年。這二十四年裏,林榆雁時刻記掛著鏡西的父母和穀雨,她心裏充滿愧疚。她也曾想過不顧何途的追查回家與他們見上一麵,但這一切都被夏天明攔住了,是啊,她有一個新的家庭,還有小滿,她的小女兒。此刻,林榆雁眼光收回到車廂內,車廂裏即將下車的人都擁擠到車門口,而她遲遲不敢起身,不敢麵對將要見麵的父母和女兒,這二十多年無處傾訴的思念這時更像一堵牆隔在自己與親人的麵前,她怕他們怨恨自己。身為女兒沒有報答養育之恩,身為母親沒有盡養育之責,她怎麼敢去麵對她們呢?所有的期盼與這一路上蓄積的勇氣都化為泡影,這時的林榆雁心中隻有畏懼。

她再看向車窗外,車到站了,月台上擠滿了即將離家的人。他們要去哪兒呢,要離開多久呢?

火車停了,剛才堵在門口的人爭相下了車,等候的人也陸續上了火車,這時,林榆雁才不緊不慢地拎起包,將衣服上的褶皺撫平,理了理頭發,下了火車。車站已經不是二十四年前的模樣,再也找不出曾經的痕跡。出入火車站的人依然有老人也有小孩,但都不是自己曾熟悉的的那群人,站在火車站外的林榆雁有恍若隔世之感。

出了車站,林榆雁到附近早餐店買了一籠包子,一碗豆漿,一邊吃一邊想怎麼找父母家。找到父母後如何在鏡西定居。如果不是聽聞何途將要進行大規模的文物販賣,林榆雁是不會冒險回到鏡西的。

林榆雁準備先在火車站附近的旅舍住下來,再安排其他事情。經過一個百貨店的時候,林榆雁進去買了一把做工相對精致的匕首放到包裏。

林榆雁在車站附近轉了轉,找了一個相對隱蔽的小旅館。林榆雁進去的時候,前台的小姑娘,正百無聊賴地塗著指甲油,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見林榆雁進來,張了張塗的鮮紅的嘴:“住宿嗎?”

林榆雁回答:“是的”

“鍾點房?”

“不是,住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