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夥子,你不要走,停下來給我看看。”門裏的老大爺對著何遠喊道。
何遠放下剛邁開的腳步,遲疑地轉身看著這位開門的老大爺。老大爺大約70多歲的年紀,頭發花白,銀白的發絲中參雜黑發,臉上皺紋如溝壑,皮膚鬆弛下垂。唯有那一雙眼睛閃爍著熠熠光輝。在這樣的季節裏,雖不是十分冷,卻也不是寬鬆的單衣就可以抵禦涼風的。老大爺就這樣穿著單薄,站在十月的秋風裏打量著何遠。他走近些,盯著何遠看了會兒。在何遠看來這幾秒十分漫長,漫長地足夠老大爺回想起早已釋懷的往事。
“你是不是何夫人的孩子?”老人問道。
“我父親姓何,母親生下我時,難產而死。”何遠自小沒有見過母親,家裏對母親的事情好像諱莫如深,不論是父親,爺爺奶奶,還是家裏的仆人都從不跟何遠提起母親的往事。父親何途告訴他母親生他時難產死了。何遠問他母親長什麼樣子,他說他母親生得極美,眉清目秀。何遠找他要母親的照片,他說母親的照片都在她去世的時候給她陪葬了,小時候的何遠不懂,當何遠這樣告訴他時,他以為照片陪葬是理所當然的,知道許多年後,他才知道哪裏需要用照片陪葬呢?但是他沒有再問過何途關於母親的事情。他也曾想過要去找母親,可是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他到哪裏找一個不知名姓,不知生死的女人呢?於是他放棄尋找母親,然而在每一個深夜,他都走在尋找母親的路上。
“你姓何,母親難產死了?”老人重複了一遍。
“嗯。”
“大概是我眼睛不好用了,認錯人了這麼多年了,我怎麼還能認出那孩子來呢?”老人嘀嘀咕咕地打算關上門。
何遠攔住他:“大爺,等等。你說你認錯人了,你把我當成誰了。”何遠一邊勸自己不能相信來路不明的短信,一邊深深懷疑自己與何途的關係。
“沒什麼,都是二十來年的老事情了,不提也罷。”老人擺擺手,作勢要把門關上。
何遠向前走了一步,懇切地說道:“老伯,不瞞您說,是一條陌生短信指引我找到您家裏的。”
說著何遠把有老人號碼的短信找出來給老人看。
老人有些激動:“這麼多年了,怎麼有人知道我住在這裏?”
老人關門的手哆嗦起來。何遠也不禁緊張起來,老人的恐懼他看在眼裏。他以為他能體會老人心情,當他收到短信的時候,也是疑惑恐懼的,覺得自己被一個處在黑暗中的人利用,控製。其實他體會到的心情隻不過老人複雜心緒的十分之一。二十多年前林榆雁讓他離開鏡西,他便知道大事不妙,當晚便收拾行李,帶著妻兒坐了第二天淩晨的火車來到蒼平,他離開的急促,沒有把行程告訴任何人,就連年邁的老父老母也不曾透露半句。怎麼會有人知道他的住處,還差人過來查看。二十多年前無意卷入的案件,讓他痛苦不已。風平浪靜了這麼多年,他以為此事會就此塵封,不想卻在這個時候被人提起,他預感這隻是一根導火線,巨大的爆炸將在不久後來臨。如此一來,他不得不擔心起臥床的老伴和兒孫,這麼多年來苦心經營的生活又將遭受災難的重擊。
何遠扶著老人,將他送入屋內坐下。屋裏擺設樸素簡潔,可以看出主人也是頗有涵養的。打量了一番,何遠覺得這裝飾的味道,與自己家裏的有幾分相似,卻說不出來,哪裏相同來。家裏一應擺設古色古香,奢華雍容,氣象富貴但絕不庸俗,不是普通人家可比的。
老人看何遠在打量屋內陳設,便開口說道:“我家是平常人家,沒什麼閑錢添置擺件,家裏看著簡陋了些。”
何遠不慌不忙地答道:“雖然沒有多餘的擺設,但房間布置得規矩得當,桌椅櫃台一塵不染,也看也以看得出老伯是個沉穩講求條理的人。”
“你這孩子年紀不大,倒是在上麵下了功夫的。我是個粗人,哪裏懂這些。這些都是看著人家擺我跟著看多了,也就會了些皮毛。”
“老伯年輕的時候跟人學過裝修?”
“裝修沒有學過。以前在一戶大戶人家給人家當過差,那家裏的先生夫人是做古董生意的,在家裏擺設上講究的很,我們看得多了,也就學會了些。”
“古董生意?”何遠有些驚訝,他的父親何途也是做古董生意的,莫非老人口中的何家,與何途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