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凝緩步走近卓芸,看著她灰敗臘黃的臉,冷冷地道:“我沒有指使沈婉兒!是你女兒自己逼她動手的!俗話說狗急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那個寶貝女兒完全遺傳了你們卓家人的優良傳統,對自己尊若菩薩,視他人命若草屑,時間久了,怎不招人怨!更何況,沈婉兒原本也不是良善之人!”
卓芸張大嘴巴,定定地看著曼凝,確定她說得是真情。Lu5.cOM全身的力氣消失了,差點兒跌倒在地。
“姨娘!”小春忙扶住她,哽咽著勸道:“奴婢覺得大小姐說得有道理!準是三小姐因為嫉妒爭寵,怕以後嫁進將軍府被二小姐壓製,就借機害死了二小姐!”
卓芸啞了半日,終於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要去找老爺!他知不知道他的親生嫡女已經去了!我要去找他!”
說罷,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脫開小春的手,就飛奔了出去。
小春大驚,忙追出去,喊道:“姨娘快回來,今晚是老爺和新夫人的洞房花燭夜,你可不能去啊!”
可是卓芸已經失去了理智,她隻想著趕緊找到沈紀柯,把沈素素的死因告訴他,讓他立刻杖斃沈婉兒,為沈素素報仇!
等到卓芸主仆倆走了,冰蝶走近曼凝,輕聲問道:“小姐,你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曼凝沉默了一會兒,冷聲道:“冤有頭債有主,這鎮國公府該到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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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素素走了,你的嫡親女兒去了,你知道嗎?老爺,求求你出來見我一見,求求你……”
淒厲的哭喊聲一直響在硯寶齋的門外,跟府裏四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氛圍格格不入!
“卓姨娘,今晚是老爺跟新夫人大喜的日子,你可別在這裏哭嚎,很晦氣的!”逢高踩低是奴才們的習慣,他們對於這個昔日的女主人,現在淪為最不得寵的姨娘,根本沒有半分敬意。“惹老爺發怒,小心賞你板子!”
“呸!狗仗人勢的奴才!我好歹還是世子爺的親娘,你就敢這麼蔑視我!”卓芸朝著那個推搡她的婆子狠啐了一口,哭罵道:“我和老爺的親生女兒沒了,難道不該讓老爺知道嗎?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欺上瞞下,等到老爺怪罪,你們等著挨板子吧!”
聽到卓芸這樣說,眾下人才慌張起來,有人說:“去通報老爺嗎?”
有的說:“這大喜的日子,老爺正跟新夫人洞房呢,誰去報告這樣的晦氣事情,搞不好會挨板子!”
眾人你推我,我推你,沒有誰敢跑去觸這個黴頭。
卓芸趁著他們猶豫的時候,趕緊衝進了硯寶齋,邊大喊大嚷:“老爺,你出來啊!素素沒了,你的嫡親女兒被賤人害死了!”
“姨娘,別再嚷了!”小春追來了,她抱住卓芸的腰,壓低聲音苦勸道:“快回去吧!你忘了晚膳前說過的話,今晚什麼事情都不能出門,何況你還跑到老爺的新房前鬧,絕不會有好結果的!”
憑著僅存幾分理智,卓芸隱隱察覺出小春的話有道理,但她無法控製自己。已經知道是沈婉兒先推沈素素下水,又給她下藥導致血崩死亡,她怎麼能咽下這口惡氣!
不過是個低賤的庶女而已,竟然趁著她卓芸失勢的時候謀害嫡姐,一定要殺了這個小賤人為素素報仇!
府丁們也認為二小姐死了,這是大事,都不也果斷地把卓芸拖走,怕日後追究起來,擔不起責任。
正在吵鬧糾纏的時候,沈紀柯披著衣服出來。他臉色極不好看,顯然洞房被打擾,有些惱火。看到在院子裏哭天抹淚的卓芸,他不禁更加火冒三丈,斥道:“嚎什麼?這樣的好日子,你又跑來鬧騰!不是下令禁你的足嗎?該死的狗奴才,怎麼看管的,放這個瘋婆子跑出來找晦氣!”
見沈紀柯發怒,兩旁侍立的奴才連忙跪下,戰戰兢兢地回稟道:“回老爺,大小姐說,今兒個是老爺跟新夫人的喜日子,所以特赦卓姨娘解了禁足令!”
“哼!”沈紀柯厭惡地看著卓芸,怒聲道:“曼凝是好意,解了你的禁足令,你不知悔改反倒更變本加厲得鬧騰,到底想怎樣!”
“老爺,”卓芸“撲嗵”跪下,哭道:“妾身找你來實在有大事啊!嗚嗚,天塌下來了,素素她……她去了!”
“嗯?”沈紀柯心裏一驚,隨即又斂了表情,冷冷地問道:“怎麼回事?”
“嗚嗚……嗚嗚嗚……”見沈紀柯總算肯過問此事,卓芸便哭得更厲害了,她抹了把涕淚,嗚咽道:“是沈婉兒那個賤人,給素素下了藥,一直流血,血崩死了!老爺,你要為她作主啊!”
聽見血崩兩字,沈紀柯想起昨晚沈素素在將軍府失足落水,結果導致流產。現在紫雲城都傳遍了沈府二小姐未婚流產,丟盡了他的老臉。此時聽說沈素素血崩死了,還說是沈婉兒下藥,頓時就猜到是卓芸誣陷。“休得胡說!素素昨晚失足落水小產,這本來就是件丟人現眼的事情,你還好意思拿出來說!死了就死了,倒幹淨,省得日後嫁進將軍府再鬧出什麼丟人的醜事來!”
“啊,老爺,你怎麼能這樣說呢!素素可是你嫡親的女兒啊!”卓芸聽沈紀柯完全沒有要給沈素素作主的意思,不由急了。她爬到沈紀柯的腳邊,伸手拽起他的袍角,哭道:“是沈曼凝指使沈婉兒毒殺素素,你要把那兩個賤人都處死,為素素報仇啊!”
“滾開!”沈紀柯厭惡地踢開卓芸,轉身準備回寢室。
“姨娘,我們回去吧!”小春大急,想拉住卓芸,奈何她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聽不進去勸阻。
“不,我不走!”卓芸死死地從後麵抱住他的雙腿,繼續哭道:“老爺,我才是你的原配妻子啊!裏麵那個小賤人,是戲子生的賤胚子,她怎麼配……”
“住口!”沈紀柯正跟沈柔珊新婚燕爾,說不完的恩愛纏纏。Lu5.coM共赴溫柔鄉之時,被卓芸吵嚷打擾,原本就懷著一肚子氣,此時聽她出口攻擊沈柔珊,再也忍不住。“你一個小小的姨娘膽敢咒罵夫人,不給你點兒懲罰,你恐怕記不住府裏的規矩!來人,把卓姨娘拖下去打十板子,關進祠堂裏抄寫經文,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放她出來!”
“不,老爺,你不能這樣對我!”卓芸絕望地嘶喊著,可是沈紀柯根本不願再聽她說任何話,她徒勞地哭著:“素素是你的女兒啊,難道你都不去看她最後一眼嗎?”
“別再跟我提那個傷風敗俗丟盡我顏麵的東西,死了幹淨!”沈紀柯對管家趙富吩咐道:“你去跟大小姐說,趕緊弄口薄棺把那個東西殮了,繁文縟節一概略去,就說府裏死了個丫頭,從角門悄悄地運出去,連夜埋了!”
“是!”趙富不敢怠慢,忙領命去了。
聽到這裏,卓芸隻覺透心的冰涼絕望,頓時昏死了過去。失去知覺前,隱約聽到沈紀柯的聲音:“趕緊把這個瘋婆子拖走,永遠別再讓我看到她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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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卓芸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待在了祠堂裏,身邊的丫頭一個也沒了!她掙紮著爬起來,走到門口,發現門被反鎖了,怎麼搖喊都無人理睬。
心裏在對沈紀柯充滿了仇恨,卓芸絕望地哭喊著:“沈紀柯,你會遭報應的!”
“沈紀柯遭不遭報應還是個未知,卓姨娘現在卻已經實實遭報應了!”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接著夜色下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你!”看到這個人,卓芸倒吸一口涼氣。自從沈之翰暴斃後,遺孀林美君被認為不祥之人,送到佛堂避居。這麼多年了,她是第一次見到她。
“難得卓姨娘還記得我!”林美君身穿半新不舊的青緞外衫,身形瘦削,多年隱居佛堂,頗有幾分修道的仙風。可是她的一雙眼睛卻充滿了淩厲之色,如刀刃般盯著卓芸,厲聲喝道“你可還記得,當初你是怎麼幫著沈紀柯毒害了我的夫君,把我逼入佛堂,欺淩我那可憐的孤女!曼凝,我可憐的女兒,生生被你們這幫禽獸給逼死……”
卓芸下意識地退了幾步,門卻在這時打開了,林美君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走進來,步步緊逼。
“不……不是我!是沈紀柯……他毒死了他大哥,不關我的事情!”卓芸拚命擺手,以示自己清白無辜!“我沒有逼死沈曼凝,她不是好好地活著嗎?我的女兒才是真正得死了!嗚嗚……”
“哈哈哈……”林美君發出淒厲的笑聲,銀牙緊咬,恨聲道:“你終於承認了,是沈紀柯毒死了之翰!”
意識到林美君是在套供,卓芸拍拍額頭,想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我沒有這樣說!沈之翰暴病而亡,跟旁人沒有關係!”
“哼,到今天這個地步,你還幫著那個男人嗎?”林美君用譏誚的目光看著卓芸,冷嘲道:“他把你關到祠堂裏,自己跟新婚的小嬌妻巫山雲雨,難道你就不恨他嗎?”
“我恨不得殺了他!殺了那個卓柔珊那個小賤人!”提起沈紀柯跟卓柔珊,卓芸就重新失去了理智。“他們倆都該死!都該死!”
“沒錯,我也覺得他該死!”林美君冷睇著卓芸,問道:“若是讓你去指證沈紀柯毒害長兄之事,你可願意?”
“休想!”卓芸惡毒地獰笑著,完全看穿了林美君的企圖。“我不會指證他的!因為他早晚會死的,等他死之後我的兒子就繼承爵位,做鎮國人府的主人!如果他犯了事,我兒子的前途也跟著完了!這筆帳我算得很清楚,林美君,你要以為我會幫你,就太天真可笑了!哈哈,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
看著狂笑的卓芸,林美君眼中閃過忿恨,可是又拿她沒辦法。此婦果然道行極深,無論受到什麼樣的刺激,都不會亂了心智,分得清孰輕孰重。她知道女兒死了,自己完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她的兒子沈家賢。因此就算是再恨沈紀柯,也不會去舉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