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個晴朗的好天氣,仿佛為了映照這個日子。
韓笑穿上名家設計的婚紗禮服,仍是一臉素顏,坐在化妝室裏,對著鏡子,怔怔發呆。
身後,不知何時,霍誌謙已經出現。
厚重的落地窗簾掩住了外麵燦爛的陽光,也掩住了他臉上那一抹晦暗的顏色,從鏡子裏能看到的隻是他一身白色禮服,修長的身形,宛若童話裏的王子。
他傾下身,隨手拿到擱置在梳妝台上的一把桃木梳,悠悠道:“來,我替你盤發吧。”
這是新娘子禮儀上的一部分,由新郎為自己的新婚妻子盤發。霍誌謙自然不可能會這種女人家的手藝,大約是婚禮前剛剛學了一點吧,鏡中看來,他的表情閑然自若,手法算不上熟練,但卻應付的來。
將她的最後一縷散發固定好,他放下梳子,手指輕柔的穿過她的發,露出那一截光潔白皙的頸子。
鏡中的她,始終低垂著頭,長睫在眼下劃出一道陰影,隨著他盤發的動作,略微的顫抖。
她在害怕嗎?害怕這一刻的到來,還是害怕嫁給他?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不明確自己的心嗎?
他輕輕笑著,嘴角的弧度卻有些冷了。手指眷戀的撫摸過她的發,真的很柔順,就和當年的芊芊一樣。當時他們結婚,他還是個窮小子,沒有能力給她最盛大的禮儀,唯一能做的,也隻能是為她盤發。一絲一縷,細致的盤好,為此他曾經跑進理發店,跟美發師傅學了很久,隻為她能在婚禮上,成為最漂亮的新娘子。
他取出一旁化妝盒裏的珍珠簪子,為她將盤發高高挽起,這個寓意是好的。
代表了,他從此以後,是她的丈夫。
可是坐在梳妝台前的女子,顯然不是芊芊,因為她臉上隻有淡淡的憂傷,而不是甜蜜的幸福。她並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他的,就像他一樣,娶她也是動機不純的。
這個世上,到哪還去找他的第二個芊芊呢?
終於,她抬起眸子,清澈如水,嘴唇微啟,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他攜住了手,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仿佛什麼都沒察覺到,隻是說:“下去吧,時間差不多了,別讓賓客們等太久。”
他往前走了一步,可是她仍停留在原地,手掌被他握著,固執的想掙脫出來。
他轉身,對上她仰起的臉孔,眼神是那麼飄渺和不確定。
“你將來……真的不會後悔嗎?”她的聲音很小,充滿了無助。說到底,她也不過還是個小孩子。
他笑了:“這句話,你應該問自己吧。”那笑意的眼底,確實驟然湧起的冰冷。“好了,別讓神父等太久。”
這一次,他沒有在停留下來等她,而是拽起她的手腕,幾乎拖曳的將她帶出去,腕骨被硌到,生疼生疼的。
是後悔了嗎?可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從沒有這樣懷疑過自己的決定。她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可是仍然疑惑,如果這一步她走錯了,將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他們選擇舉辦婚禮的酒店,是一家依著海邊的度假酒店,海景自然是很好的。不遠處還有私人的港灣碼頭。偶爾能看到遊艇在海麵上疾馳而去,留下一長串白色的泡沫。
教堂是用很漂亮的彩色琉璃瓦製成,自助餐飲台和新人行走的路徑上方,都有綠色的藤蔓密實的覆蓋起來。正午時分,日頭正好,琉璃瓦折射出迷人的氣色光彩,從那密密麻麻的綠蔭縫隙裏漏下來,灑在新人的身上,綴成點點碎金。道路兩旁都鋪滿了昂貴的香檳玫瑰,旖旎的芳香沁入鼻間,依稀還能看見上麵的露水。是誰的眼淚,落了一地?
韓笑的臉上,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肅穆神色。雖然她一直知道結婚是一種神聖而嚴肅的禮儀,可是那應該是幸福的,微笑著的,可她的表情,隻會讓人覺得僵硬。
賓客間竊竊私語,她越發覺得不對勁,可是實在不知道哪裏不對了,不遠處的前方,莊嚴的神父還在等待著他們。她隻覺得不安,可是手掌被身旁的男人牢牢攥住。
直到路過一對貴婦,聽到她們的小聲談話,她才明白,新娘是應該由長輩牽手陪同走上紅毯,再送到新郎手中的。而她頭上的白紗也沒有放下來。
霍誌謙也許根本不打算這麼麻煩,隻想著把她押上神壇了,更不屑親昵的為她揭開白紗。
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吧。她虛浮的笑了笑,任他牽著自己的手,手腕上已經被硌出了一道紅痕,可是她毫無所覺,他也像絲毫沒有察覺,仍是大步向前走著。
觀禮的人群中,發出越來越明顯的躁動,如果現在有媒體在場,無疑明天又是一條絕佳的頭條。可惜他們的婚禮本來就遵從著低調的原則,加之五星級酒店的保安措施極佳,普通媒體想混進來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