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將軍擺擺手:“不必多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帳中其他新歸降的幾個低階將領全部麵露感激之色,而背地憤憤賞了那個不識相的上尉好幾個白眼。
陸老將軍轉頭掃了一眼手裏不足一尺寬的信箋,緩緩揉碎,投入一旁的香爐中。
紙張的味道升騰起來,湮沒了原本香料沉重濃鬱的味道。
借刀殺人手,火中取栗心。
和之前送來的信函不同,這一張上麵陸家主管帶來的最新進展,因為府中生了疫症,而那叫格格的女子卻是病疫源頭,連續高燒數日,眼下有氣出沒氣進,藥石無效。而之前所給的信函少帥並無任何指示,無奈之下,他隻得便宜行~事將她移去了虛磨後山。
虛磨山是越城城東之外的另一處亂葬崗,因靠近後山,山上野物甚多,埋下去的屍體,不多時便會被大膽的豺狼刨出來,吃個幹幹淨淨。
——基本是活人去有去無回,死人去屍骨無存。
成全向來隻適用於錦上添花。他想到傅婪看那個女人的眼神,再看向那已焚燒殆盡的信函。
嘴角緩緩揚起,如他最新得到的信息,傅婪戎馬出身,戰場擄掠帝都繁華,這是他第一個明確有興趣的女人。年輕人嘛,總是容易衝動,而看不到表象下麵最重要的東西,如同看不見女人美貌下的短暫和未來的醜陋。
或許,這時候,那個精心挑選的哨兵已經完成了他所有的使命,也再沒有機會帶著少帥前來聆聽關於他女寵的瑣碎病情和奄奄一息。
陸老將軍覺得,無論什麼時候,讓一個挑剔的執政官遲兩年有自己的子嗣,對他來說,都不會是一件壞事。
而如果這位驕傲挑剔的少帥知道自己親手葬送救護自己女人的機會,這樣的時間可能會更長一點?
至於他那個飯桶總管,他前腳剛剛走,後院就起火,竟然被人接二連三得突破防線,這樣的蠢貨,留著何用?不如未來就交給少帥處理得了。
這一箭出去,一二三四雕,若湊齊五個,也不愧他五軍都督的名號啊。
陸老將軍臉上的皺紋笑得更深,看起來更加慈祥了。
*
虛磨山。
胡亂裹著的棉被裏麵隻露出幾絲淩~亂的短發,女人的臉被藏在布麵下,偶爾會有短暫而輕微的起伏。
“好像還有氣呢?”一個衛兵說。
“趕緊趕緊……這有傳染病的。辦完事好回去交差。”
山澗深處有野獸的嘶鳴,先說話的衛兵頓時閉上了嘴巴
真可惜啊,這樣好的女子,就這樣香消玉殞了。
兩個人弓著背,吭哧吭哧地爬上,山坑在半山腰,在舍身崖旁邊,有一處小小的棧道,剛剛好容納兩個人,平日拋屍都是齊齊抬過去,往裏麵一扔。
山上下了霧,不過剛剛正午一會,整條路都霧蒙蒙的。
“我咋老覺著有人跟著我們呢?”
“瞧你慫樣。”
“真的,我們村子以前有人進山打獵,便是有人從後麵跟著,那人走的快,後麵也快,走得慢,後麵也慢。最後他走啊走啊,突然一雙爪子搭了上來……”
“去你的。會不會聊天。得得得,咱們也別抬上去了,早晚被野狼刨出來,省的費事。”
這話正中膽小那人下懷,當即兩人便放下了棉被,折身快步往回走去。
走了好幾步,膽小那人忍不住回頭,果真看到遠遠的山上,幾雙綠油油的眼睛在陰影處閃著貪婪的光。
他打了個哆嗦,快步回頭走了。
唐格全身冰涼,殘存的意識在顛簸中晃晃悠悠,然後猛烈的一記重摔之後,臉上礙事的布巾終於耷~拉下來,鼻尖嗅到清新甘冽的空氣。
薄薄透著涼意,從肺腑到四肢。
灰沉沉的天空,有繚繞的浮雲四下遊散,她在夢境深處看見綠色的熒火蟲翩翩而至,然後是一雙手撥開了它們。
她努力睜開了一下眼睛,然後眼皮沉沉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