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3)

荷槍實彈的警衛設置了路障, 而最新的設備和機器被搬上飛行器運過來, 觀望的人群人人伸長了脖子, 雖不敢下車, 卻也並不打算按照警衛新劃出的路線離開。

傅婪的手被唐格緊緊握住, 他不停說話安慰著她, 撫~慰她, 想要為她舒緩一下情緒,但是卻更加加重了她的焦慮。

“你出去,出去啊。”她心裏深處恐懼, 她害怕他會受不了而先向她肚子裏麵的孩子下手。

“格格,格格,再堅持一會。”他頭上全是細細的汗, 比她好不了多少, “馬上飛行器就到了,他們一到, 就可以給你動手術了。”

他轉頭看了身旁的親信一眼, 警衛立刻明白, 出門詢問:“為什麼還沒到?”

“早就出發了。收到少帥消息的時候, 第一時間將器械裝機, 已經由你們的人開走了。”

“我們的人?”警衛員目光一淩, “夫人一出現情況,我們便帶著夫人馬不停蹄向中心趕,怎麼可能先來人取東西!要不是這裏被□□的人擾亂了交通, 怎麼會要你們把東西運過來?”他說到這裏, 猛然醒悟:“糟了!”

是有人冒用他們的名義帶走了手術儀器。

車內唐格已經~痛到極致,她隻知道生孩子痛,沒想到這麼痛。

意外的發作顯然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傅婪被唐格推開,他幾乎用了所有力氣才控製住自己的憤怒:“你們不是說預產期還有一個月,還來得及嗎?胎兒還完全沒有成熟嗎?”

一個醫生顫抖著回答:“從我們拿到的報告是這樣的……”

“是這樣?那為什麼會現在就發作?”他眼中浮現巨大的痛楚,“如果今天她出了問題,誰也別想逃掉。”

“少帥……”醫生說不出話來,驚恐看向一旁的老教授。

老教授卻還在查看唐格的狀態。

“少帥!”警衛從外進來,帶起一陣風,他快步走到傅婪身旁,在他旁邊耳語幾句,傅婪麵色一下變了。

他轉身走過去,看了看教授。

“應教授,您是這方麵的專家,格格就交給您了。務必堅持到我回來——不惜一切代價,必要時,便宜……”

“不!”渾身冷汗的唐格在痛楚中尖叫,“我可以生下這個孩子!誰也不能傷害她!”

傅婪止住下半句,低頭摸了摸她的臉龐:“格格,等我。”

他折身,大步走出去。

車門關上,小七這才撲出去,捧住唐格的手:“格格姐姐,你要是痛的厲害就咬我的手。”

傅婪一出去,在場的醫護人員明顯鬆了口氣,老教授一馬當先,無關人等回避,隻留下小七當助手。

“孩子很小,如果要是強行自己生下來,不是不可能,但是她的力氣不夠,隻能依靠母體推動——夫人,我的話,您能聽明白嗎?”

“我知道。”電視裏不都是這樣生孩子的嗎?

她咬牙道:“醫生,我可以、生下這個孩子……請一定幫幫我。”

老教授另看她一眼,眼神裏多了些情緒:“我會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傅老爺子完全是多慮了,他這個老朋友,幾十年了,仍然是這樣的脾性,隻按照自己的判斷行~事,他既不了解他的兒子,也不了解這個女人。

到了外間上,飛行器仍然沒有影子,傅婪打開通訊,直接撥到傅老爺子上麵,隔了很久,他才接通了。

“父親,現在把東西送回來還來得及。”他報告自己的位置。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死了。你的孫子活不下去。”

“你威脅我?”對麵的人微微動容。

“不敢。”傅婪麵色如常,仿佛在說著什麼尋常事,“父親行~事,向來不受這些束縛,何人敢要威脅您?”

“混賬,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如果你現在有了儀器,一定會馬上進行手術,那時候,我的孫子怎麼辦?”

“父親真是奇怪,對於剛剛還沒出生的孩子,她的父母都還沒說話,您有什麼立場?為了傅家的子嗣,嗬嗬,如果您對子嗣那樣在意,當初為什麼不在姆媽死後再娶上百十個,那樣有多少孩子就有多少孩子?您自己都不願意做的事情,為什麼要我去做?”他關掉通訊的畫麵,隻留下聲音,“這一輩子,我沒有什麼在意的,我在意的都被您一一毀滅了,現在她是我唯一在意的人,如果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守護不了,我殫精竭慮做這個□□行政官幹什麼!”

“你!好哇,你現在眼裏有了這個女人,連我這個父親都不放在眼裏了麼?我毀了你!我毀了你什麼?”

“你毀了我的父親。”傅婪說,“小時候我以為父親是我們最大的依靠,無論您說什麼我都聽,你什麼都說是為我們好,但是呢,姐姐是你逼死的,我們不過就是你受手上的提線木偶,你覺得需要什麼表情,就給我們這樣的指示,一旦我們拒絕,你便用你的權威壓迫甚至不惜折斷木偶的手腳。”

“……所以,你還是在恨我嗎?”

轟隆的聲音響起在背景中。

短暫的電磁聲中消失了。

傅婪搖頭,而對方並不能看到,隻能聽見他的聲音:“不,我不恨你,如果我當初和現在一樣強大,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決。你有你的立場,我也有我的選擇。”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傅老爺子咳嗽起來,一陣猛烈的咳嗽幾乎填滿了他所有的耳朵,綿長、持久而又撕心裂肺。

傅婪點開恢複通訊,看見已經咳嗽得像個蝦米一樣的傅老爺子滿臉通紅,半跪在地上,他一手按住胸,一受撐著地。

他離屏幕很近,傅婪幾乎可以看見他白發下鬆弛的毛孔,多少年了,沒有這樣看過他。

“沒有別的什麼事,我先掛了。”傅婪一手推杆,飛行器速度達到最快,平穩向前。

“你以為我強行將你姐姐嫁給崔問是要逼死她?你以為我放了她他們就能在一起?你是這麼天真的人嗎?”他笑起來,牙齒上隱隱帶著血跡,“臭小子,你以為父親這麼多年,為什麼對崔問這樣客氣,便是雷家那些眼睛長到鼻孔上的人,我也懶得跟他們多說一句話,你知道為什麼嗎?”

快速的行進間,傅婪掃了他一眼,顯然對他的答案並沒有什麼多於的期待。

“因為,那時候,你姐姐嫁給他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

“那個混小子,說得天花亂墜,開口濟世,閉口平權,說像尊重女神一樣對待你的姐姐,可是他在什麼都沒有,連生命都沒辦法保障的情況下,就讓你姐姐懷了孕!那意味著什麼?你知道的!我怎麼可能放過他!”

傅婪的手握緊槍柄,複而鬆開:“我如何能相信你?”

“你有那麼多的科學家和醫生,隻要你想,自然可以親自驗證。”

“父親,還有兩分鍾到達府邸,到時候沒有看到我想要的東西,請原諒兒子的粗~魯。”飛行器已經開始下降。

傅老爺子嗬嗬笑了一聲:“為了一個女人,你真的要不惜和父親為敵呢?”

“父親言重了。”他笑了笑,關掉通訊。

飛行器在傅宅停下,打開艙門,一個穩健的身影快步踏出,幾乎沒有費什麼力氣,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接管了飛行器,以閃電速度升空,迅速返回原地。

等到了車輛圍成的地方,整個路上已經排起了長長的車龍,甚至有新聞采集員正站在一輛巨大的貨車上做全程追訪報道,傅婪降下飛行器的時候,記者的目光微閃,然後繼續發布最新消息。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聯邦的第一夫人,正在路上進行生死時速的生育,帝都那些年輕的夫人和女孩子看向鏡頭遠處那個胡子拉茬的傅婪,莫不默默心疼,有人已經開始想,如果幫他照顧這個孩子,哪怕分擔一點,就算什麼身份都沒有又有什麼關係呢。

而女子國有所和盧梭城中的眾女心情尤其不一樣,這個現在正在新聞漩渦中心的人,是她們的班長,也是她們的首領,她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更好,可是,人人也都知道,生育十有八~九都是要命的事情,就算是有帝都最高的科技和最有經驗的大夫,將孩子取出來,母體內部因為超級的透支和吸收也已經從內而外開始腐朽了。

她們歎著氣,默默對這新聞實時境況祈禱著,祈禱著。

傅婪走近車廂的時候,已經沒有唐格的叫聲了,現場的氣氛凝重到了極致,他走過去,腳步並沒有放慢,但是那短短幾十米,卻像是走了半個世紀。

為什麼沒有聲音?他心頭湧起可怕的念頭,這個念頭一旦湧起,他的情緒也沒辦法平靜了。

“格格!”他拍門,沒有人應。一瞬間,他屛住了呼吸,看向周圍渾然不動的警衛兵。

“怎麼回事?”

一個衛兵回答:“開始夫人還在掙紮,後來突然沒聲音了,隊長問過,被教授罵了一頓。”

他聽了這話,倒是微微鬆口氣。

這才回身:“格格?”

遠遠的,攝像頭的長焦鏡頭將他的情緒盡數收入,正在探察的記者不由唏噓:“看來……恐怕不是個好消息。”

公用光腦前正在看新聞的年輕女孩子們,有的已經開始哭起來,而車水馬龍的路上,也明顯有失落的情緒,“就是連少帥也沒辦法保證自己的夫人性命……我們這樣的人,怎麼敢去冒險?要是一著不慎,用這新技術來實驗,到時候生個單胎,但是人沒了,那辛苦半輩子的錢全都打了水漂,要生個女兒還好,要是生個兒子,以後可怎麼活,還不得被怨死不是。”

“就是就是!”其他人隨聲附和。

各懷心思的人人們說了幾句,有的人已經放棄了繼續觀望的態度,準備驅車轉向離開。

便在這時,忽然從警衛圍住的中心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啼哭。

這一聲啼哭,響亮到了極點,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集過去。

新聞記者恨不得直接撲上去,將鏡頭對準將要打開的車門。

而門口的傅婪顯然一怔,臉上卻沒有慣常父親看到孩子出生的喜悅,他一手按在車門上,隻問:“夫人、怎麼樣了?”

車裏麵靜了一會,沒有人說話,又或者說話的聲音太小,根本聽不見。

他忽然一拳砸在車門上,比剛才嬰兒的哭聲更響亮。

“我問你們,夫、人、怎、麼、樣、了?”他一字一頓問。

車門打開,先出來的是老教授,他看著傅婪,蒼老的白發在夏日的陽光下格外醒目,隻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