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下來的一個醫生,幾乎順著老教授的衣角跟了過去,連看都不敢多看傅婪一眼。
傅婪原本還抱著微渺的希望,現在卻像是突然被抽空一般,他身後氣喘籲籲跟過來的醫生剛剛到身旁,一個醫生看著大家都圍在這裏,遲疑了一下,問道:“少帥,儀器都準備好了,現在可以開始……”
傅婪轉頭看了他一眼,濃烈的殺氣傾瀉而出,醫生頓時噤聲。
他掃視了一圈剛剛從車上下來的教授和醫生們,忽然陰森森說道:“我告訴過你們的,關鍵時候,你們應該知道怎麼做。”
車上又響起了嬰兒的哭聲,嗚哇嗚哇,像是某種野獾的叫聲,小七的聲音溫聲哄著:“乖……”
然後便聽見吧唧吧唧的咂嘴聲……
傅婪看向那空洞~洞的車門,抬腳走了進去。
外間的鏡頭越發推進,但是車門被外間的人牆擋的滴水不漏,傅婪走進去沒多久,裏麵的哭聲突然停止了。
過了好久,抱著奶娃娃的傅婪走了出來,他眉間所有的陰雲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整個盛夏最熱烈的陽光,他走出來,所有的醫生和教授在在外看著他,然後現場猛然響起了激烈的掌聲,人人臉上洋溢著熱烈的笑容。
圍觀的群眾一臉懵然: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的少帥顯然有太激蕩的心情,幾乎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他一手夾著孩子,然後舉高,又放下來,在臉上蹭了蹭,那麼小的孩子,比他的手大不了多少。
而且很明顯可以看出來,孩子太瘦弱了,甚至連頭都沒辦法立起來,而他的胳膊和腿,也是軟軟的,好像稍微用一點力氣就會斷掉。
但是她聲音很洪亮,哭起來的時候讓人耳膜一震,傅婪將小孩子握在手裏,鏡頭精敏捕捉到她的臉。
“沒有眉毛,也沒有牙齒,好醜啊……”看到的人無不這麼想,當然,幾個月後,他們就會為自己現在的短淺目光啪啪打臉。
不過,很快,他們沒時間為小孩子的瘦弱和美醜擔憂了。
因為——!
從車廂裏緩緩走出了最關鍵的人。
他們的少帥夫人,全副武裝,穿著到腳踝的長袍,頭上裹著布巾,由小七攙扶著,緩緩從車上走了下來。
……
一瞬間的靜止後,觀望新聞的所有人都激動叫了起來!天哪!真的嗎?還活著!
活著!
好多人揉了揉眼睛,但是他們沒有看錯,是的,她還接過了小寶寶,將她摟到懷裏,小寶寶的頭往她的袍子裏麵本能的拱著,拱著,然後很快就安靜了,吧唧吧唧的小~嘴動起來。
……天!
廣大圍觀群眾表示自己受到了第二次暴擊。
陽光隨明媚,卻也有風,行走的間隙,衣袍滾動,露出了一點點白~皙,這一刻所有聞訊而來的記者什麼都顧不得了,□□短炮,全部齊齊上陣,卡擦卡擦無數照片記錄下這真實的一刻。
聯邦有史以來第一個奇跡。
換乘了騰出來的新車,傅婪親自駕車,一路慢慢開到飛行器前。
留守在飛行器裏麵的醫生見到合格情況,也是一瞬間懵的,一個醫生結結巴巴道:“啊……這個……”
傅婪率先走進去,裏麵的儀器占了一般位置,他先上去,扶了唐格進去,毫不猶豫,就開始打掃戰場,將裏麵裝不下的東西包括那幾個醫生全部轟了下去。
“你先好好睡一覺——一會到了我叫你……”他轉頭看她。
剛剛經曆一場生產,早已虛弱不堪的唐格也不多說,直接躺在了手術台上。
傅婪:……
飛行器飛的很低很低,速度也很快,完全沒有新聞傳播的速度快,等到飛行器出現在私宅外麵的時候,圍觀的人早已聚集在外麵,傅婪心情不壞,竟然沒有發脾氣,也沒有下令驅趕,隻是看了一眼回身拉上了窗簾。
下飛行器的時候,唐格已經沉沉睡著,他索性抱了她直接一路走進來,從知道她或者那一刻,無論她什麼樣的話,比如“哼,跟你說我可以自己生”“以後再有那樣的念頭我絕對不會原諒你”“這是推行新政策的良好機會啊”,他都一一說好,是啊,隻要她活著,還有什麼不好呢?
隻是,好不容易睡著,還不到一個小時,那個一直睡的跟傻~子似的小孩子就醒了,一醒來眼睛一睜,就開始哇啦哇啦哭。
說也不行,罵也不聽,連他做出凶巴巴的樣子,她看都不看一眼。
這個小妮子一哭,唐格立刻醒了。
“快抱過來,她是餓了。”
“餓了?我這就讓明叔去準備餐點……”他伸手就要來抱,“你先休息,我來喂她。”
唐格撲哧一笑:“你來喂?”
她在床~上伸手,半解開衣衫,傅婪有些遲疑:“現在,不好吧——還是應該多休息一下……”
“你想什麼呢?!”唐格白他一眼,接過孩子,半側著身子,小娃娃的小~嘴巴一拱一拱就找到了乳~頭開始吮~吸起來。
傅婪目不轉睛看著小奶娃,眼裏露出羨慕的神色……
打從小丫頭出生開始,傅婪的私宅陡然熱鬧起來,各路人馬各種借口甚至連“路過門口看見裏麵花園的樹枝需要修剪了”這樣的借口都搬了出來,隻是為了進來一窺究竟。
作為第一個自己生育、可以哺乳小孩、生育之後精神狀態完全沒有影響的曆史性記錄人物,唐格成為很多人心目中的新希望。
原本怨聲載道於民生救濟物資被用於研究的聲音一夜之間消失得幹幹淨淨,記者采訪邊遠饑餓的村民,樸實的村民回答:“沒關係,餓兩頓,到時候就有媳婦了——吃得少正好節約下來給媳婦吃。”
順著這股風,聯邦政府一口氣推行了數條政令,其中包括嚴禁蓄養女寵,放腰條例、買賣管理條例、義務教育推廣等並後世稱為女子理事會奠基之始的八大條例。
而其中最最重要的一條,則是根據教育後成~人考試,女子將可以享受基本的成~人權利,摘下象征著禁錮的監護人手環,考核優異前十名將會根據本人意願進行全新的安排。
從聯邦的最開始的法令上明確了這一點,這一年,在未來的記錄中被稱之為光明□□的一年。
帝都的權貴在一開始的政變中受到了嚴重打壓,即使後來深得民心的改革和他們也沒有什麼太大關係,他們的受益有限,因為暗中的破壞總是撲滅不斷。
舊的秩序破壞,新的順序即將建立,但是在這個秩序上建立的階層如何穩固呢。
傅婪為此事頗費思量。
在這段時間,他那軟趴趴的小女兒終於可以抬起頭了,眼睛很大,睫毛纖長,笑起來露出紅紅的小~舌頭,傅婪逗弄著她,她餓了就啃他的手指頭,用沒有牙齒的牙槽使勁啃啊啃啊,像一隻小狗。
小小的嬰孩這樣脆弱,他拿指頭點她的鼻尖,她咿咿呀呀如同不滿意似的叫著。
新生的孩子就像一張白紙,什麼樣的圖案都是由他們自己塗抹,而眼前的小寶寶顯然不滿意自己的父親假公濟私,每每看見傅婪離唐格稍微近一點就開始哇啦哇啦。
“怎麼還不會走路?”他裝作歎息說,“她可是我傅婪的女兒,我兩個月就可以穩穩走路了……”
“哪裏這麼快,她現在能抬頭就已經很不錯了,走路至少要一年以後。”
“啊,一年!”
“對啊,一年。”唐格想了想,“有些快些的,可能十個月?”
“那豈不是那麼久我都不能……”他作勢不依,像個孩子一樣滾進她懷裏,順勢探進衣衫……
眼看著自家口糧被吃,小笙笙頓時哇哇大哭起來,外間的小白問詢立刻進來,卻看見這少兒不宜的一幕,頓時麵紅耳赤退了出去。
唐格麵色微赧,推開了他:“被人看見多不好……”
“你這樣折磨為夫更不好……”他苦兮兮叫道,“你真的確認、按照你們那裏的習俗要一年以後才能同房?”
“……是啊。”唐格理直氣壯點頭,“不然你以為,我們這樣好的身體是怎麼來的?”
傅婪仍然滿臉懷疑:“可是醫生明明說你的恢複非常好……異常的好!”
唐格眯眼:“你相信他還是相信我?”
“自然……是夫人。”
“嗯,乖。你先出去,我要喂奶了……”她推開他,微微籲了一口氣,開玩笑,以傅大少的實力,她可不想在哺乳期內再有第二個孩子。
傅婪不情不願走了出去,剛剛出門,床~上的小奶娃就咧出了笑臉,樂得滿臉得意。
唐格不由笑起來,這對父女,真是一模一樣。
歲月綿長,在花園的角落裏,在日複一日的笑意中,緩緩流淌,轉眼之間,傅笙已經會走路了,不過七個月的孩子,站起來,顫巍巍,剛剛能走上兩步,自己都把自己高興地要死,見人就笑,除了專門愛給她父親翻白眼,其他都和一個一歲大小的孩子沒什麼區別。
今年的冬天格外短暫,不過是剛剛下了兩場雪,帝都已經是鶯聲燕語,疊疊一片春意。火焰樹安靜得沉默在街道,即將迎來新的的美麗壯觀。
無人注意到的街道上,一輛不起眼的車緩緩行駛在綠蔭叢中,車窗露出細小的縫隙,車子裏的人局外人一樣打量著這片新生的土地。
和去年並沒有什麼大的不同。
車子開到傅婪私宅,在停車線外邊停下,緊接著,打扮得體的司機打開車門,利落打開輪椅,一個拄著拐杖的男人坐上去,門口的暗衛看著他們手上的禮盒,便明白了,又是一個來送禮物的。
小傅笙的第一個生日將要到來,從很早開始,就陸陸續續有禮物開始送過來。
輪椅緩緩推過來,輪椅上的男人有一張白~皙秀氣的臉龐,黑白分明的大眼晴和秀氣的嘴巴,他微微一笑,有幾分拘謹,將禮物放在安檢處的台上,點了點頭,回頭看向那深深的庭院。
庭院裏麵春意已深,而他想看的人,顯然不會再這個時候出現。
而那沉默的深宅之後,刺客是不是也有一個人,可能也在望著這個方向。
不管多麼近,依舊離你那麼遠。他回過頭來,嘴唇微翕,到底沒有念出那個名字。
很快,又有新的客人或者門客前來送禮,對於並非熟識或者是尋常民眾送來的禮物,都會首先通過一個大安檢,然後再拆開檢查無誤後,再用統一的包裝包好,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