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清早,風憶雪才起身就聽到隔壁屋子的女弟子興奮的談論著即將到來的比試。遠遠地,騰淵閣的宋毓秀對著風憶雪招了招手,跑過來第一句話就是:“聽說了比試沒有?”
憶雪點頭,這都沒聽說也太後知後覺了……宋毓秀是風憶雪在華陽穀的時候認識的,為人很熱情,對憶雪似乎也特別關心。加上騰淵閣和聽濤閣離得很近,常常都能見到她過來找憶雪敘舊。
見風憶雪沒什麼熱情,毓秀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這次比武的種種細節。原來比武已經在半月前開始,出賽的都是各個閣裏新進弟子的佼佼者,不過女弟子不得參加。流雲軒為什麼對女子如此苛求,憶雪微微皺眉,袁劍生真是個古怪的家夥。接下來的比賽剩下的都是些高手,更是不乏青年才俊,所以才引起了女弟子們的高度關注。
“這種熱鬧的場麵我沒什麼興趣。”憶雪轉身欲走,卻被毓秀拉住。
宋毓秀臉上桃色微紅,雖不似嬌羞卻又別有一番韻致。“我和朔風閣的一位師弟兩情相悅……你來幫我看看啊!”
細看宋毓秀臉上的欣喜,風憶雪淡然一笑。來到流雲軒這是換了第幾位師兄也不知道,每一次都是兩情相悅,卻少見長久的。“等有和我兩情相悅的,我就去看!”雖說是一句玩笑,風憶雪還是略略將嘴角挑出了更大的弧線。呆在流雲軒確實沒有什麼可以消遣的事情,那種瘋狂驚叫的場麵倒是見了幾回。這些日子,心性淡了,倒是無所謂陪著姐妹們一起胡鬧一番。
遠遠的見宋毓秀竄到了別的女弟子房間裏,憶雪不禁搖頭。這樣快人快語,談笑嫣然的女子似乎在流雲軒並不多見。雖不招惹旁人的喜愛,卻天然流露出一段讓人羨慕的膽色。
思緒間,遠見一隻金黃的肉球從腳下竄過,既喜且驚的表情頓時出現在風憶雪臉上。這個時候青天怎麼會有書信送來?匆匆進屋一看,果然是那隻“老公公”悠閑的躲在角落裏,兩隻爪子抱著從筱雨桌上順來的瓜子吭哧吭哧啃個不停。憶雪笑著將書信解下,看著那倉鼠可愛的表情,不禁又輕笑了兩聲。
書信很短,寥寥數字,“才識相思,便害相思”。
那曾經攜手一起走過的畫麵立刻浮現在風憶雪眼前,那個寒冷的冬天第一次相識在抬眼合眸的刹那。他救了她,仿佛老人口中的傳奇,充滿著平淡卻曖昧的味道。滇王府的深深暖意帶起風憶雪此刻臉上的笑容,那個挽著自己手說天荒地老的男人,總是有種處變不驚的從容。平淡似水的每個表情,深深烙印於心頭,如最狠的毒藥,戒之不掉。
風憶雪迷醉了,心澀了,笑容依舊的臉上任憑淚水滑過臉頰。不得不承認,才來時夜夜埋醉隻是為身邊少了可以依靠的他,仿佛那堅強的堤壩絕了口,唯有那溫和的容顏可以堵住已經泛濫成災的哀傷。
“喂?”劉筱雨不知道什麼進了屋子,傻傻的盯著風憶雪,“你爪子(做啥子,做什麼)?”
啊?憶雪嚇了一跳,“沒,沒什麼!”
“誒?你嘞哇(你的麼)?”劉筱雨拋過來一小段綿紙,和憶雪手中的那張很是相似。
莫非倉鼠去筱雨那裏偷吃的掉了一張信紙?有些茫然的打開一看,風憶雪的心卻立刻進入冰窖。“近日安好?昨日茗穀派送女子一名,欲嫁為吾妻,吾拒之,暫留為妹,勿信流言。勿念。”
“為妹?見鬼了吧他!?”劉筱雨湊頭看著信中的字跡,很是憤憤的對著風憶雪吼道:“他腦殼長包了哇?哈子叫暫留為妹,說得倒是好聽嘞!”
“或許他有苦衷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豈是你我可以顛倒世界來改變的?”晶瑩的淚珠打了數轉終究沒有滴落,隻是提筆略略寫了幾字,“善待之,不必因我為難。”眉宇間,風憶雪頗有氣度的笑了笑,霍青天的心在什麼地方,她到底還是清楚的。可是胸口揮之不散的陰鬱卻如巨石墜落,帶出鋪天蓋地的殘骸擊碎了希望。
劉筱雨見憶雪不想多言,悄悄退出了屋子。在一起相處接近一年,筱雨眼中的風憶雪臉上常常帶笑,卻周身散發著孤高的疏離。那種笑到擬把疏狂圖一醉的豪放背後,卻滿是羅衾不耐五更寒的孤獨與哀傷。有些人,表麵再堅強,卻恰恰是最抵不過失望的那一個。
午夜的風淡然中帶著芙蓉花香,醉人。
遙遠的夜色裏,秦慕雲蹲坐在樹枝間,看著風憶雪的背影又單薄了許多。手中握著袁芷妍的柔夷,指間溫熱的氣息卻已經禁不住白色身影散發出的寒意。“有時候,真的害怕看見現在的風憶雪。”那個曾經手持落楓劍,麵帶留戀的風憶雪已經悄然遠去。留下了軀殼的這一個,大喜大悲中多了幾分俗人的性情,卻如同墜落了的仙子,再也回不去本屬於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