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幾小時前, 一點鍾以後的小麵館裏三三兩兩的隻坐著幾個還在等麵的顧客。
秦艽坐在餐館角落的塑料小桌旁向服務員索要著打火機, 而他麵前佝僂著背的中年女人則在臉色慘白地擦了擦自己紅紅白白一片的麵頰後, 心虛地就將自己含著淚的視線望向一邊。
他們兩個人打從剛剛進來之後就沒有和對方說一句話, 秦艽見狀主動掏錢給狼狽不堪的女人點了碗麵吃, 看上去就和他平時一貫在人前表現出的和善慷慨一樣。
隻是這麵相看著比同齡人都要衰老很多的女人似乎從方才起就因為他的出現而陷入了某種莫名震驚之中, 以至於此刻仔仔細細地分辨了很久, 她才敢羞愧地低下頭又唯唯諾諾地小聲問了一句道,
“你……你出獄都多久了?”
“快一個多月了吧,之前出來的時候我還去原來的家附近看過, 不過那兒的人都說你們早就搬走了。”
這般說著,用打火機順手點著手上的煙又抽了一口的秦艽便抬起頭衝女人笑了笑,中年女人見狀瞬間眼睛就紅了, 瘦弱單薄的肩膀劇烈地顫抖了幾下之後, 才將死死捏緊的手放在桌麵上又情緒激動地衝他解釋道,
“阿艽, 不……不是這樣的, 你聽阿姨給你解釋,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因為家裏那時候有點困難, 所以才賣了房子又……換了地址, 我們真的不是為了故意躲你,我和你叔叔……這麼多年……都一直想去牢裏看看你……我們當初是真心把你當做自己的兒子的,我和你叔叔真的覺得很對不住你——”
話說到一半, 中年女人自己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她難堪地扭過臉就開始抑製不住地嚎啕大哭,就像是陷入了某種此生都不想回憶的莫大痛苦中一樣。
而見她情緒毫無預兆就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秦艽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他的神情就如同在看一場浮誇虛假的單方麵鬧劇一樣,始終注視著女人哭著對自己重複著一聲聲對不起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變化過。
偏偏這一聲聲對不起對於如今的他來說也早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所以在麵館裏其他客人都朝這裏好奇地看過來之前,意識到他們倆這樣實在有點丟人的女人才在自己曾經養子體貼的提示下艱難且小心地停了自己的哭聲。
而剛剛完全沒有融入到她那種痛苦難過的情緒之中的秦艽見狀也隻是給她倒了杯熱水,等在腦子裏思索了一下女人為什麼會時隔多年忽然對自己愧疚成這樣之後,好一會兒秦艽才眯起眼睛顯得若有所思地扯了扯嘴角。
“事情過去太久了,咱們還是別再說這個了,待會兒您把麵吃了就早點回去吧。”
“……恩,謝……謝謝你,阿艽。”
他這種寬宏大量到簡直不可思議的態度讓女人的神情看起來又是感動又是傷心,之後秦艽還準備給身無分文的她兩百塊錢回家,但這次女人卻死活都不肯要了。
見狀,知道她一直都很好麵子的秦艽也沒有硬逼著/女人收下自己的錢,隻是在女人的麵端上來之後就一個人起身去了趟餐館外麵。
而幾分鍾之後,親眼看著從馬路另一頭慢慢走回來的秦艽拎著兩袋子新鮮的水果就放到了自己的麵前,心理防線支持徹底崩潰的女人索性放下筷子就又失聲大哭了起來。
“對不起……阿艽……阿姨不是故意哭給你看的……我這兩年……這兩年生病了,不吃藥就會控製不住……藥之前被我放在包裏,剛剛一起被小光搶走了,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