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主結親, 當是整個祟界都為之歡呼喝彩, 開鑼讓道的大喜事一件。
上次有這樣專門昭告眾祟的大事似乎還是在前祟主張奉青時期, 所以仔細說起來, 這其實也算是新祟主上位以來, 頭一次張羅著給自己籌辦這樣一出盛大的場麵事來。
最懂得鑽研生意經的吃人羅鍋早早地就將這場喜宴即將由自己操辦起來的消息給偷偷炫耀了出去, 而聽聞大夥很快就要有新祟主的喜酒吃了, 多少年沒吃上一口爽滑的人心頭肉,沒喝過一口嬰孩吊出來的高湯的惡祟們一時間自然也是浮想聯翩,垂涎三尺。
加上這祟界地處四界之陰, 生來暗無天日,更有瘴氣毒蟲大量出沒,無論白天黑夜總之終日就是沒有一絲光亮能透的進牆裏麵的世界來。
所以眾多早就受夠了摸黑過日子的妖邪惡祟們仔細一打聽之後知道那新嫁娘竟是陸終正統後人, 生來命裏帶火的火神娘娘, 一方麵在心中暗自稱讚自家祟主眼界之高,這是在為大家謀福祉啊, 另一方麵當然也就張燈結彩地準備齊齊歡迎起這從人間遠嫁而來的火神娘娘來。
隻是拿出家中最好的衣服鞋襪準備迎接這位嬌貴的新娘子到來的同時, 吃飽了沒事幹的邪祟們也愛湊在一塊說說閑話, 而關於十一年間祟界的這兩位前後祟主的恩怨更是邪祟們茶餘飯後怎麼也說不膩的老話題了。
“昨天夜裏啊, 我是親眼看到孫姑娘帶著一頂八抬大花轎把火神娘娘從牆外頭接回來的, 雖說沒親眼看見新娘子的花容月貌, 但那飄起來的紅蓋頭我還是隱約見著了的,孫姑娘說,祟主和火神娘娘今夜就點白蠟燭拜堂, 到時候敲鑼遊街請大家去吃喜宴, 看這火急火燎的架勢,說不定呀到今年尾巴尖兒的時候,咱們的新祟主就能做爹咯……”
“謔,做爹好做爹好呀,可咱們祟主那肥頭大耳,血盆大口,一頓要吃幾個大活人的飯量,火神娘娘到時候真生個八個還是九個娃娃,咱們以後光是供奉這些小祟主就得活活累死呀……”
“淨嚇胡說!咱們祟主又不是豬祟轉世!雖說……這樣子是有點神似咳咳,但怎會頭一胎就讓火神娘娘生個八個九個呢!你看那前祟主膝下總共不也就兩個娃娃嘛!兩位祟主還是沾親帶故的堂兄堂弟呢!雖說從這貌相上他們是長得沒半分相像,但咱們心裏得盼著點好呀,夜夜出去誘哄那些那些牆外的活人辛苦供著這麼一頭肥豬一樣的祟主已經夠辛苦了,再來八個九個小豬仔我們大家怎麼吃得消……”
“要我說呀,還是那位祟君當大家的祟主好,我就不喜歡咱們現在這個野蠻凶狠的祟主,先不說他當初是耍了多少刁鑽心眼,又是如何從前麵那位手裏得到這祟主之位的,光是那位祟君生的那般英俊,那般好看,是個實打實的美男子這點我就特別喜歡他,唉,要是今晚這頂花轎是祟君來接我去祟巢拜堂成親的該有多好呀……”
最後說這話的是位正值妙齡,所以心裏還抱著些天真幻想的女祟,其餘那些身為男性同胞的邪祟們聽到這話難免心裏有些不舒坦,隻一起往旁邊哼哼唧唧的翻了個白眼。
其中一個年級有些大的邪祟更是當下沒忍住地上吐了口痰,又扯著粗糲難聽的嗓子惡狠狠打擊起這沒見識的女祟來。
“我呸,小丫頭沒見識了吧?那名字都不讓人提的祟君在人間可是有個有名有姓的親老子的,祟巢裏那些老祟鬼們怎麼會同意?他們可比誰都在乎血脈這種事呢!再說他年幼時被活人那邊趕到祟界來,後來又被祟界丟回到人界去,來來回回的不就是因為他這不人不祟的齷齪血脈嘛……”
“但凡這賤種活著一日,這不清不白,不人不祟的下賤身份就得跟著他一輩子,你以為我們大家現在叫他一聲祟君就是看得起他了,還不是那個早就死了的前祟主當初喜歡拿他當條狗使喚,大夥才不得已承認他這個死下賤胚子的身份,還和怕了他似的連名字都不許隨——啊——啊啊啊!!”
嘰嘰喳喳的老頭這長篇大論的一番話還沒全部說完,大夥就被這獨眼老邪祟嗓子裏忽然爆發出來的慘叫和他被直接擰斷滾落到地上的禿頂大腦袋給嚇了一跳。
視線所及,眾人一時間隻能看見血糊糊的腦袋上那隻獨眼還在驚恐地充著血朝天眨巴。
而剛剛忽然就跳出來,一伸手就活生生擰斷了一顆邪祟腦袋的花裙子母狨則在齜牙咧嘴地衝所有邪祟恐嚇地吼叫了一聲後,彎腰撿起地上的那顆嚇得大喊大叫的腦袋用裙子隨便擦了擦,直接就提在手裏一蹦一跳地回了身後那輛無頭馬的馬車車轅上麵了。
“那……那好像是祟君……的馬車吧……”
“好像是,那凶神惡煞的母狨也看著挺眼熟……還是快……快別出聲了……沒看到邊上那個沒腦袋的都不敢亂來了麼……”
被發怒的母狨那一下子嚇得差點沒背過氣去,剩下來這些瑟瑟發抖的邪祟們和那唯獨缺了個腦袋的半截身體一時間都隻敢跪在地上竊竊私語並等著那無頭馬車過去了才敢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