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才在馬車裏幾乎一起聽完了外頭的那些對話,撐著下巴坐在窗戶邊上麵無表情地看著那一地汙血,卻連眉毛都沒抬一下的秦艽過了會兒才轉過頭衝身旁的晉衡慢悠悠地開了口。
“地方就快到了,祟界和鬼市到底還是不太一樣,所以這次隻能帶你一個人進來,進去之後你自己找機會下手吧,我幫不了你什麼了,離開的時候記得來找我,我會帶著你和那個火神娘娘離開這裏,如果天亮之前你們不和我走,那就再也走不了了。”
“多謝。”
“不用謝我,說好了一碼歸一碼,不過你身為姓師,剛剛看到我們這種妖魔之間逞凶鬥惡的場麵應該會很不習慣吧?”
“……”
察覺到他話裏有些掩不住的試探意味在,這點人情世故還是明白的晉衡當然也不會立刻很討嫌去擅自評價他剛剛被人辱罵後就指使母狨殘暴報複的做法。
畢竟接下來無論自己怎麼回答,麵前這個喜怒無常,身份成謎的邪祟可能都會勃然大怒,所以這麼一想,皺著眉看向一邊的晉衡索性幹脆就選擇了沉默,隨後又避開這個話題顯得很中肯的回了他一句。
“祟君自己習慣就好,旁人的看法有時候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冷暖自知。”
“哦?什麼叫冷暖自知呢?”
“拿他人父母身世隨便嘲笑的,就是不自知,受點教訓也無妨。”
“……姓師倒是很會說話啊。”
“還好。”
如此一番對彼此都有所保留的對話之後,因為馬車狹窄的空間隻能腿碰著腿的兩個人就又都不吭聲了。
雖然四周圍濃重惡心的血腥味道讓晉衡直到現在也隻能靠在馬車的一角用耳朵靜靜聆聽著周圍的動靜,但因為對對方明顯都心存忌憚,加上本身就隻是短暫合作和互相利用的關係,所以勉強湊活著說完上麵的幾句話後,立場到底還處於對立麵的兩個人就還是這麼麵無表情各自望著馬車的一邊連一個字都不想往外蹦了。
不過這種完全凝固了的沉悶氣氛直到兩人接下來正式進入掛滿了紅綢布的祟巢,並遠遠的聽到裏頭傳來陣陣淒厲的嚎哭聲後就被徹底打破了。
而伴著那一聲聲火神娘娘吉時到了,吉時真的到了的滑稽叫喊,肩頭聳動的秦艽沒忍住抬頭笑著就問了晉衡一句。
“這就是你要找的那個火神後人吧?”
“恩。”
“哭的還挺慘,看來這次是真的知道後悔了,聽說張秉忠一頓得吃四個妙齡少女,吃不飽就要鬧好大一通脾氣,真嫁給了他這種人,誰也不知道哪天他肚子餓了會不會把自己的妻子活吃……好了,接下來你就自己去救她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隨口打趣了一句的秦艽看上去似乎對黃慧茹的遭遇並不感興趣,這般說著就站起來伸伸懶腰,把自己右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掩住綁著白色繃帶的手掌,接著自顧自的準備下馬車去了。
而正好看見這一幕,跟著他一起準備下來的晉衡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愣,接著平時斯文含蓄慣了他完全下意識就伸出自己的手,又顯得很唐突地一把拉住了麵前的秦艽。
“恩?”
完全沒想到他會忽然從身後拉住自己,心裏有一瞬間也覺得哪裏有點奇怪的秦艽見狀挑挑眉就看了眼這個一路上都不愛吭聲,行為卻古古怪怪的姓師。
等回過神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做了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恍惚間想起某個人好像和自己說今晚要和孫莊出去看電影,他大舅一臉疑惑的盯著麵前這隻看上去也很像被狗咬過的手就多看了好幾眼。
過了會兒勉強清醒過來的他才在腦子裏果斷的否定掉那個根本不可能成立的假設,又趕緊低下頭皺著眉鬆開自己的手並鎮定的解起眼前的尷尬來。
“麻煩,把手給我一下,留個東西,待會兒方便尋找。”
“恩?……恩。”
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姓師具體想做些什麼,但在心裏稍微思索了一下,沒急著發表什麼意見的秦艽還是把自己的手抬起來又遞給了他。
等他隱約感覺到右邊手腕上好像被輕輕繞上了一根朱紅色的細繩後,秦艽先是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對著那繩子打量了幾眼,接著又隨著晉衡的出聲示意抬了抬自己的手,隨後,那根原本分別被係在他和晉衡兩隻手上的紅繩就化作一道重影在他們眼前不見了。
隻是那根紅色的繩子雖然消失了,這種兩個人之間像小狗一樣被迫栓起一起的怪異感覺好像還在。
而見狀倒是徑直收回了之前複雜的視線,最終也沒有把剛剛那件奇怪的事放在心上的晉衡拿上自己的東西下了車,最後還不忘回頭看了靠在馬車旁邊的秦艽一眼,又保持著相對客氣和生疏的態度慢慢收起自己衣袖下麵的手淡淡出聲道,
“那就先走一步,祟君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