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書》雲, 明末沿海, 常有南人沿街耍狗人之戲為生。
狗人, 形類人但麵似狗, 身披狗皮卻無狗吠, 亦或能伏地低泣學三兩人言鬼語, 一時引眾人歎之, 不知其是人是狗也。
——《姓書?石氏篇》
清晨七點二十,睡姿也和本人性格一樣規矩側躺著的晉衡從自己的床上悠悠轉醒的時候,陽光才剛從眼前淡色窗簾外頭稍稍透進來一點。
雖然時間還早, 但樓下隱約有人在來回走動的細微聲音傳來,不過不用想也知道是和他同住一個屋簷下已經快三個多月的某個人已經早早起床了。
而從某種程度上也基本習慣了兩人這樣各幹各的,互不幹涉的同居生活, 昨天晚上又熬夜為上次的人體自燃結案寫了一晚上東西, 所以此刻眼睛不太舒服的晉衡隻皺著眉緩緩從床上坐起來,先是抬手取了床頭櫃上最近才配的細框眼鏡帶上, 這才拿上床邊的拐杖緩步走向了臥室內的洗手間。
擺在洗手間裏的一應洗漱用具依舊是他一個人的, 這段時間沒有主動侵占他一絲一毫私人空間的秦艽隻有在偶爾上樓詢問他要不要送洗衣服時才會進到他的房間裏, 其他更多數的時間, 他們倆會碰上的地方就隻有在樓下的客廳和餐廳。
雖然兩人偶爾也會接吻這類屬於同居人之間的親密行為發生, 不過仔細想想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其實連晉衡自己都有點記不清了。
不過說是這麼說,在一個屋簷下生活,總歸還是要天天碰麵的, 盡管他們倆到現在都沒睡在一張床上過。
可清晨一起床一下樓就肯定是要碰上的, 而見了麵,名義上是同居人的兩個人也肯定還是要正常地打招呼,然後繼續照常在一起生活。
“早。”
“恩,早。”
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人還在廚房裏沒出來的秦艽和他出聲打了個招呼,身上還穿著睡衣的晉衡抬頭應了他一聲,接著下意識地就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刻晨光下,背影高瘦的男人和往常一樣地在悠閑地準備給兩人的早餐,隻是和之前略顯不同的是,他的腳邊從兩個月前起就多了一隻整天圍著他的腳來回打轉的小白狗。
據他自己的話說,這隻比耗子大不了多少的小瘋狗正是造成他當初必須打了一個多月狂犬病針的罪魁禍首。
不過提前征求過晉衡同意,又把他帶回家來好好放在身邊養著之後,秦艽還是意外顯得很耐心地給這隻小白狗準備了和長鳴的小床一樣舒服的小窩,又像很多喜歡小寵物的小姑娘一樣幾乎寸步不離地把這隻長得和白麵團子似的的小狗帶在自己身邊,甚至連平時晚上看電視的時候都要把他放在腿上抱著隨便摸兩把才能過癮似的。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這種父愛如山的精神讓聽不懂人話的狗都跟著感動了,一開始三天兩頭對著他大吼大叫的小白狗到最近一個月已經能夠相對正常的和他相處了。
雖然經常性地還是防備心很重地在鞋櫃和洗手間等地方躲避著對他而言如同巨人一般的秦艽和晉衡,可至少偶爾也會發生幾次如眼前這樣有所回應的對話了。
“要喝豆漿嗎?”
“……汪!汪!”
“慢點,沒人和你搶,別嗆著。”
“汪汪汪!汪汪汪!咳咳——嗚嗚——咳咳……”
下一秒真的被嗆著的小白狗趴在地上就發出了一陣像小孩子哭一樣的模糊聲音,站在廚房外一愣的晉衡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很快同樣也聽到剛剛那種聲音的秦艽就放下手裏的事情,彎下腰把他從地上抱起來,又在給病怏怏的小白狗用胸前圍著的小毛巾擦了擦嘴後,這才往他這個方向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
“……沒什麼,他剛剛是不是在哭?”
“是嗎?小狗的聲音不是應該都這樣吧?”
“……恩。”
聽到秦艽這麼和自己解釋也沒有說什麼,心裏有什麼疑問也不會立刻表現在臉上的晉衡將視線落在那隻奇怪的小白狗身上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才拿上之前放在客廳的報紙又在秦艽身後的餐桌旁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