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鼠四,你這是怎麼了?”
“哦,沒……沒什麼,就是好像看到一個長的有點奇怪的田螺從這裏飛快地滾了過去……”
“田螺?是不是那些整天吵死人的螺嫂又偷偷爬過來了,不都說了不準她們靠近這裏了麼……還是你看錯了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不過這些日子天天在這兒提心吊膽地服侍著那個……那個什麼什麼的秦玄將軍……我半條命都已經快被折騰沒了……你看看我這倆眼珠子,是不是都血紅血紅的,我可都幾個晚上沒睡著了啊……”
“唉,確實是……不過你說話可千萬小聲點,一不留心被眉郎聽見了可不得了……沒聽說前兩天就連燈芯老人也因為這事被眉郎發火給強行關起來了嘛……現在咱們大夥可是眉郎一切說的算的……”
燈芯老人竟然被身為同夥的眉郎關起來的事顯然有點讓晉衡沒想到,但看頭頂湊在一塊說悄悄話的水老鼠們確實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躲在田螺殼裏的晉衡也跟著有些疑惑了起來,而接下來又聽著那兩隻水老鼠隨口議論了幾句眉郎的眉毛其實挺難看的,不知道整天在那兒對著鏡子瞎搗鼓什麼,秦玄將軍究竟長什麼樣的無聊閑話。
直到確定水老鼠真的已經離開了,慢吞吞探出頭來的晉衡才麵無表情地扛起背上那個相對他此刻的身形而言顯得無比龐大的河螺殼,又像一隻軟趴趴的蝸牛一樣貼著地麵透過內壁發光的地方留意著前麵的具體地形,同時順著龜巢內錯雜幽深的入口,就這麼背著這個隱藏自己身形的螺殼避開了水老鼠的監視一點點地爬了進去。
在這個過程中,內部完全都是黑漆漆的龜巢中難免會有一些看不見的隱蔽死角,所以‘艱難跋涉’著的晉衡還好幾次差點背著背上的殼一起撞到潮濕的龜巢牆壁上,直到皺緊著眉頭的他隱約看到了前方有兩隻水老鼠手上端著類似飯菜的東西慢慢走過來,想了想就索性跟上去的晉衡才可算是找到了一條陸續通往龜巢深處的路。
隻是他並沒有想到的是,說是路,這條狹窄幽深的路卻並非通向別處,居然正是眉郎目前管押著燈芯老人的地方。
而親眼看著那兩隻水老鼠一臉奚落地將殘羹剩飯端到佝僂著背坐在龜巢深處的燈芯老人麵前,晉衡剛有些疑問地在心裏想著以燈芯老人從前的境遇怎麼也不可能淪落到這個地方,他就看到那白發蒼蒼,麵容冷厲的老人身上竟赫然失去了他平時從不離手的蠟燭台,看樣子這次……是真的遭了什麼大難了。
“燈老……眉郎剛剛已經都和小的們說了,念在你從前也為老祟主的事情上出過一份力的份上,暫且就給你留一條小命……隻是如果你再整天胡言亂語,對眉郎不恭敬,他就隻能狠心將您推進龍池給秦玄將軍做下酒菜了……”
“……”
聞言一聲不吭地低頭坐著,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蠟燭台的燈芯看上去落魄而可憐,咬牙切齒地盯著那兩隻水老鼠樣子怎麼看都有點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味道,而在一旁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晉衡也沒有輕舉妄動,隻是先看著那兩隻揚武揚威的水老鼠對著燈芯又是一番嘲弄的恐嚇,隨後才注視到雙手顫抖,臉色發白的燈芯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才一點點就忍著心中的屈辱將那些飯菜給端了起來。
“……阿蘊……倩雯……我對不起你們……是丁生……此生對不起你們……耽誤了你們的一生……”
口中低聲重複著自己妻女的名字,燈芯老人衰敗蒼白的麵容劇烈地抽搐著,似乎是心中積壓的諸多情緒都在這個節骨眼一次性爆發了。
而原本對這性格自以為是,還曾經不懷好意地暗算過他們的燈芯老人並無太多好感的晉衡看見這無人知曉的一幕也不知為何多了些複雜的味道,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背上背上的田螺殼緩緩地接近了不遠處低頭坐著的老者。
可惜他此刻的身形實在太過渺小,所以哪怕都快爬到燈芯腳邊來回招手了,這兀自陷入悔悟情緒的老頭還是眼淚巴巴的什麼也沒看見,搞得表情莫名多了些無奈的晉衡也有些沒轍,隻能冷著臉用力地背起殼往後退了一步,又在一個慢吞吞的俯衝撞了燈芯老人的小腿一下,隨後才聽著這老頭滿臉驚恐地哎喲了一聲。
“什……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在哪兒!!!一個……一個螺?你是從哪來的!”
大概是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奇怪的田螺給忽然攻擊了,燈芯老人一臉古怪地瞪直了眼睛,呆在原地半天也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而撞了他一下自己穩穩又站住的晉衡見狀也鬆了口氣,等從殼裏探出頭並和燈芯對視了一眼後,晉衡才斟酌著語氣同他淡淡開口道,
“許久不見,燈老。”
“你……你怎麼會忽然在這兒!”
一看見隻到尋常人手指大小的晉衡忽然從田螺殼裏冒出來,哪怕是之前見多識廣的燈芯老人也有點沒想到,而出於警惕意識往外頭探出頭看了一眼確認剛剛那些水老鼠已經走了,又往那田螺殼裏小心看了一眼確定晉衡今天的確是一個人來的,燈芯老人先是悄悄鬆了口氣,隨後才一臉陰陽怪氣地冷哼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