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族 姓 篇 贏113(1 / 3)

視線回到上方的眉郎寢殿, 那先前叫門的水老鼠正捧著一本厚本小冊子邁步進來, 剛剛匆忙躲起來的晉衡臥在床下小心地趴著, 因光線折射而略微暗沉的淡色眼睛卻一直鎖定在那本傳說中的輪回冊子上。

遠遠看過去這一小本東西其實不太起眼, 但其中據說記載著近十年所有人間鬼魂的來往之處, 那具體說起來曆說自然是非同凡響, 所以當下晉衡便皺著眉探出頭了一些, 又打算仔細分辨一下。

而抱手坐在床頭的金竟之見狀也模仿著眉郎平時的樣子拿眼梢‘不耐煩’地斜了這臉皮皺巴的水老鼠一眼,隨後才顯得相當沒事找事般地嗬斥道,

“你這老家夥在那兒給我一個勁磨磨蹭蹭什麼!隨便拿個東西怎麼手腳也這麼慢?成天笨手笨腳的……快把這輪回冊子給我趕緊拿上來!還有……我讓你出去幫我打聽的事怎麼樣了?”

要說起這故弄玄虛嚇唬人的本事, 金竟之本人還是挺拿得出手,畢竟也是跟著他家祟君學過點皮毛的,這各中經驗自然是不好細說, 所以明明並不清楚眉郎是不是先前讓這水老鼠打聽了什麼, 金竟之還是打算先隨便詐一下它再說。

而被他這麼橫眉立目地一吼也是渾身一激靈,那早已習慣眉郎脾氣的老串子先是諂媚地說了句小的有錯小的有錯, 是小的腿腳太慢了, 又把自己毛爪子上捧著的那本輪回冊子舉起來些才笑著開口道,

“是是是, 眉郎……您看您看…輪回冊子現在就在這兒呢……然後呢……就是……您讓我打聽的……額, 關於張奉青一家的事啊, 小的剛剛在鬼差那兒又幫您稍微打聽了一下……”

“嗯,怎麼樣?”

“還……還是沒結果……而且他卻這回還是堅持回答說,自己真的從來沒見過張奉青的老婆來過陰司……他說自己在陰司滿打滿算正好當職十二年, 真有這麼個模樣特別, 十分容易被人認出來的女人經過這裏他肯定知道,他還說您要是還想堅持找出這麼個人來,就自己在輪回冊子找……他說沒見過人就是沒見過人……還有就是,他說關於‘年’的事……”

“……嗯?‘年’?”

原本隻是隨便打聽打聽,沒想到能在這兒聽到關於‘年’這事的金竟之聞言先是一愣,隨後才感覺到床下的某隻小小的姓師帶著些暗示般地戳了戳他。

而瞬間也領悟了晉衡這舉動是什麼意思,強行掩飾住臉上表情的金竟之隻咳嗽了一聲又佯裝著好奇地追問道,

“‘年’怎麼了?那張鬼差說什麼了?”

他這話問出口,床底下剛剛拿手戳了下她的晉衡也略帶疑問地側耳仔細聽了聽,而那水老鼠聞言隻停頓了一下,隨後才稍微壓低聲音顯得鬼鬼祟祟地開口道,

“小的其實也聽不太懂,就聽那青麵獠牙的鬼差拎著個酒壺搖頭晃腦地說,你們這些笨蛋都找錯了……‘年’其實壓根不是一對兄弟……我聽我祖父還有祖父的祖父說過……其中那五十年明明是個……”

“是,是個什麼?”

“額,小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他說到這兒就一頭暈死過去,我之後就叫都叫不醒了……”

“你……你……你你!這幫什麼死鬼還是鬼差,真是嘴裏沒一句像樣的真話!我之前都已經花了那麼多銀錢打點上下了!他現在還要我如何,這陰司上下那麼多能管事的,真當我自己想不出別的辦法嗎!”

任憑是誰聽人說話聽到一半都會忽然發火,所以當下金竟之就麵色難看地怒斥了一句,而那站在底下臉皮皺巴巴的鼠串子也跟著討好地點點頭表示讚同,隨後才諂媚地搓了搓手又不自覺地附和了一句。

“是啊是啊……咱們何必在意那些鬼差之流呢……反正您之前在主城的時候不就已經提前拿到了張奉青留給他那個小賤種兒子和那條姓秦的毒蛇的遺物麼……這些財寶被張秉忠那豬頭藏了那麼久,還要多虧了您讓它們重見天日了呢……而且有了那些證據,咱們遲早能順藤摸瓜找到張奉青藏著掖著的家人……說不定還能趁機敲一筆主城那邊的竹杠您說是吧……嘿嘿……”

“那是自然,主城那幫蠢貨又怎可與我相比,敲他們一筆都是對他們客氣了……不過死人的東西一直擺在我這兒到底也不太吉利,要是你喜歡那件,也可以隨便拿一件……”

“啊!這……小的這……這怎麼敢……”

“有什麼不敢的……我眉郎能有今日的成就,也多虧了你們這些寶貝串串們不離不棄……您老不妨說說……你喜歡哪一樣?”

“額……這個……這個……”

都在‘眉郎’這歹毒狡詐的吝嗇鬼身邊伺候那麼久了,還是頭一次見他居然這麼大方,不清楚這是金竟之在套他話的老串子盯著滿屋子的財寶當下饞的口水都快掉下來了,半天才故作含蓄地擠著笑臉小聲開口道,

“稟告……眉郎……小的也不敢多貪心……小的是隻串串,平時除了爬灶台偷油吃,就愛半夜一個人對著頭頂的月亮吹奏個樂器,這滿屋子的好東西……小的就想要那個蠟燭台……和那邊架子放的那支漂亮的綠笛子……”

老鼠串子這話一說,床底下眉頭一緊的晉衡瞬間就跟著想起了先前他在房間角落看到的那把青色的笛子。

而未曾想到這竟然是張奉青生前留下的東西,再一想到作為曾經的好友,秦艽必然會對張奉青的遺物尤其上心,略微將視線調轉了一下的晉衡剛想仔細找找那把看上去有些獨特的笛子剛剛掉在哪兒了,還在那邊和那隻水老鼠周旋的金竟之就已經接著之前的話題說了下去。

可水老鼠接下來的這番話卻讓床下躲著的晉衡臉上的表情忽然就古怪地頓住了,甚至在片刻的怔楞之後迅速的轉為空白起來。

“好,蠟燭台和笛子,要是喜歡就盡管拿去玩吧……不過……我剛剛好像聽你還說到張奉青的老婆長相特別,十分容易辨認……這又是從何說起啊?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咱們這消息可靠嗎?”

“誒……誒,眉郎,您怎麼連這事都忘了啊……這事不是先前在西北城的時候,那個又蠢又笨的西北城主親口告訴咱們的嘛,他當年在主城偶然見過張奉青的老婆幾次……那女人天生生的白發白眸……像隻活兔子似的……還總是見不得光……顯得怪裏怪氣的……”

水老鼠這話一出,原本還好好的晉衡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他的神情不自覺有些異樣地沉了下來,在腦海來來回回地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所聽到的那幾個形容詞,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些代入到另一個和他毫無關係的人身上。

而因為整個人趴伏在床下,恰好能透過底下閃爍的金黃色龜卵看到自己同樣若隱若現的白發白眸,慘白的手指因為情緒問題而不自覺握緊的晉衡僵硬著臉半天沒出聲,隻按著自己隱隱因為什麼即將呼之欲出的東西而作痛的太陽穴不動,許久才眼神恍惚地聽到上方的對話繼續道,

“……白發白眸?見不得光?”

“對,對啊……聽說那賤女人被張奉青狠心拋棄後過得很慘……最後還因為張奉青偷了老祟主財寶的事,連累著自己的家人都一起死了,兩個小野種也是無緣故地沒了一個……可奇在奇在,這麼多年來,無論是張秉忠還是咱們,竟就是找不出這一家子死去後的鬼魂……就好像這一家子都壓根不是活物一樣……”

“壓根不是……活物?”

不自覺地就跟著麵前這水老鼠重複了一句,金竟之略微有些僵硬的表情看上去明顯有些傻眼,半天才把自己的注意力強行從那幾個怎麼聽怎麼眼熟的字眼上挪過去。

而聽到這兒才算是想起之前在西北城的老鼠洞裏,自家祟君殿下為什麼會因為那頭豕祟的話而臉色古怪的樣子,壓根無法想象此刻還躲在床底下的晉衡究竟是什麼心情,莫名也有點擔心自家祟君殿下的金竟之隻一臉不耐煩地揮揮手趕緊開口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這種破事以後就別給我唧唧歪歪這麼多!直接把輪回冊子直接拿過來不就成了……”

“誒,好好……好……”

聽金竟之這麼急不可耐地催著自己,這從頭到尾點頭哈腰的水老鼠也一臉恭敬地點了點頭,金竟之見狀強作鎮定地揮了揮手,然而視線卻還落在那本即將到手的輪回冊子的。

可原本這事到這一步已經算是大功告成了,卻偏偏壞在了最關鍵的一步,因為就在這年紀一把的老鼠串子即將接近金竟之時,它這天生賊溜溜的一雙眼睛卻忽然不經意的撇到了麵前這個‘眉郎’印在牆上的影子。

而不可避免地透過影子注意到了那立在正常身體上的鏡子腦袋,那還算有些腦子的水老鼠當下臉色一頓,又在臉色古怪地揉了揉小眼睛後才語帶遲疑地指著牆緩緩開口道,

“眉郎……您的腦袋……您的腦袋……怎麼印在牆上是個圓的……還像張大餅似的……”

“……”

這話一出空氣都仿佛停滯了,坐在床上原本正要伸出手去接輪回冊子的金竟之見狀也不可避免地白了白臉,哆嗦著嘴皮子倉皇地退後一步剛想開口解釋,卻已經被那意識到不對而瞬間撲過來的水老鼠摁在床上掐住了脖子。

等一摸上金竟之脖子連接處怪異的接口瞬間就傻眼了,那當即明白過來些什麼的水老鼠隻衝著外麵就惱怒地大喊大叫起來道,

“好呀!!好你個小兔崽子啊!!居然敢跑到我們龍宮來找麻煩了!!!快……快來人啊!!有個不怕死的鏡祟闖進來偷東西了!!快來人——啊!!”

話還沒說完話就被金竟之咬著牙惡狠狠地拿鏡子腦袋撞了一下,捂著流血的腦袋翻滾下床的水老鼠的叫聲引來了門口其他不明所以的水老鼠,而烏泱泱地闖進來一看清裏麵混亂一片的情況,這些手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些家夥的老鼠串子們當下也猙獰地舉起了手上的刀斧砍向了金竟之。

這麼忽然的情況下一般人很難有反抗的餘地,更別說原本就有些措手不及的金竟之,偏偏它們還沒來得及得手,察覺到情況有變就從床下迅速出來的的晉衡就已經麵色發冷地擋在金竟之前麵,又一腳踢開了幾隻撲在最前麵的水老鼠。

等聽見耳邊隨之響起的幾聲沉悶的腦殼撞裂聲,又眼看著這些嗷嗚慘叫著的水老鼠們一個個砸在牆上發出的短促尖叫聲。

上前揮開兩把刀斧的晉衡冷漠地抿著嘴角地就從袖子裏抽出幾張完全空白的紙,接著便一拳頭把這群齜牙咧嘴還想反擊的水老鼠都強行砸進了牆上。

而幾乎清晰地感覺到這些慘叫的鼠串子化為扁平的紙張的感覺,待刺目的金光在手指中徹底消退,又確定這些水老鼠們終於一個個表情呆滯地被關在白紙中無法出來了,從剛剛起就臉色難看的晉衡這才彎下腰冷冷地睜開淡色的眼睛,又在勉強壓下眼底泛起異樣的紅色的同時,衝地上那隻瑟瑟打抖的水老鼠居高臨下地開口道,

“告訴我,你剛剛嘴裏說的那個張奉青的妻子……她叫什麼名字?”

……

“前麵!!!小心前麵!!!!!秦艽!!!!小光!!!抓緊!!!大夥都小心!”

西北城地下的暗礁之中,一條通體青色的蛟龍正逆著眼前的水流在肆意地橫衝直撞著,它的身體不斷穿過前方的河水和流沙,滿身鱗片隱約閃爍著亮光的同時,金光燦燦的龍尾也好幾次險些撞上河底巨大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