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祟主……老祟主……眉郎知錯了……求求您饒過我這一次吧……眉郎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臉頰上都是淚珠和鼻涕的眉郎慘白著一張醜臉不斷地哭嚎著哀求著,上麵的日晷中有個像心髒一樣的東西因為他的聲音而詭異地跳動了幾下,伴隨著一陣詭異的呼吸和粗喘聲,緊接著那跪在地上的‘眉郎’先是抬起臉扭曲著臉轉了轉自己完全僵硬的脖頸,又陰森森地冷笑著開口道,
“……眉郎……你真的知道錯了?”
這熟悉到讓他背後簡直發毛的聲音促使燈芯老人整個人都愣住了,連帶著他臉上的顏色都變得煞白煞白,而難以置信往下看了一眼,又確定‘眉郎’軀殼中傳來的真的是屬於另一個人的聲音,下一秒臉色慘白的燈芯老人隻聽著疼的齜牙咧嘴的眉郎一臉畏縮地抱著頭哭叫道,
“是是是……眉郎真的知道錯了……是眉郎愚不可及……是眉郎辦事不利……”
眉郎的認錯聲聽上去害怕極了,偏偏那占據他身體肆意折磨他的老怪物還是不肯罷休,而掐住眉郎的脖子又是一陣活生生擰斷他筋骨的聲音,仰躺在地上瘋狂地掐著自己的‘眉郎’這才一邊冷笑一邊開口道,
“……你的確是辦事不利,可你倒不一定是真的愚不可及,至少我不相信一個腦子正常的大活人會連那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之前我讓你想辦法把秦艽那個小畜生押到我麵前認罪來你說你辦不到!讓你幫我找回丟失的‘年’你又說你辦不到!讓你幫我找出張奉青的老婆你還是找不到……”
“……”
“你一次次地隨口敷衍我,卻借由我賜給你的力量像隻虛張聲勢的病貓一樣在秦艽和那群你一心要報複的人麵前耀武揚威……你以為我是真不知道……你把我一直關在這兒就是不想幫忙複活我嗎?你還在恨我對不對?恨我殺了你的花娘娘,可故意耍心眼害死她的明明是秦艽還有張奉青這兩個小畜生,你怎麼還是弄不清楚呢……就這樣,你讓我如何幫你變回曾經的容貌?又如何幫你複活……你的花娘娘和弟弟呢,眉郎?”
容貌,花娘娘和弟弟這些觸及內心的字眼讓趴伏在地上的左眉郎哭的更淒慘了,因為身體內部的疼痛他不停地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還用自己尖銳的指甲瘋狂地抓撓著自己的麵部和脖子,而占據在他身體裏的那個醜陋而蒼老的靈魂見狀卻隻是瘋笑不止,甚至堪稱愉悅地欣賞著這血腥的一幕才緩緩出聲道,
“不過很可惜,我終於是不需要你的幫助了……怪就怪你自己,因為短視和貪心到底還是把這麵留著我魂魄的日晷留了下來……秦玄將軍……多麼強大,又與我從前的模樣無比相似的新軀殼啊……反正我要抓的那個小畜生也快上鉤了……我的財寶也在漸漸向我靠近……看來是時候讓你這個沒用的廢物去死,以祭奠你始終心心念念的花娘娘和弟弟了……”
如此由衷地開口歎息著,伴著紅月日晷上的一圈圈光陰的流轉,地上的那團掐住眉郎脖子的黑影也越來越膨脹開來。
而與此同時,由於眼前這一幕而徹底震驚的燈芯老人也躲在螺殼中瑟瑟發抖著,因為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曾經一心想要報恩的‘老祟主’竟然一直隱匿蹤跡躲在眉郎的驅殼中,更不相信那些歹毒齷齪的想法也大多是眼前這個瘋癲恐怖又歇斯底裏的老怪物弄出來的。
可就在燈芯老人手腳發涼地想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先逃出去,再去通知晉衡那小子年獸很可能已經複活了時,因為氣氛問題所以情緒太過緊張的燈芯老人竟就這樣背著田螺慌張地一頭撞上了龍池上方的潮濕牆壁上,並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也幾乎正是在這個瞬間,下方血池子裏聽到這動靜的‘黑影’也神情陰冷地抬起頭,等所幸放棄眼前眉郎的軀殼,又化作一團黑影逐漸籠罩上龍池中一動不動的秦玄屍骨。
待到龍骨和黑影開始融合的那一刻,水牢盡頭那扭曲地擰了擰自己白骨森森,滿是腐肉的脖子的強大妖魔這才猙獰地衝上方燈芯老人的方向笑起來道,
“呀……真是不妙,看來是有人提前發現……我還活在世上的秘密了啊……”
這彌漫在血池之上的鬼魅一笑不亞於在燈芯老人的心頭砸下了重重的一記,他當下跌坐在地上大叫了一聲,又在發出急促絕望的喘氣聲後,背起身上的田螺就瘋了似的倉皇跑出血淋淋的龍池。
而與此同時,在他的身後則密密麻麻地跟上一條不斷朝他瘋狂襲來,眼看著就要活生生撞塌半個龜巢的黑色蟲群,連帶著那龍池中關押著的魔物暴怒的嘶吼聲也伴隨著龍骨內部的悲鳴而響了起來。
“哈哈……跑吧跑吧……趕緊能跑多遠跑多遠……反正總歸是要被我全部吃了的……吃了他!!吃了他!!!”
這穿透洞壁的詭異聲音像是帶著股特殊的魔力,以至於那些爬的四處都是,仔細看還能發現在進食口長著白色蟲牙的肉蟲子一聽見就從血池子裏那具龍骨的眼眶和骨縫中不斷蠕動而出,並瘋狂追趕著闖入這裏的燈芯去了。
而見狀,那牙齒陰森,雙眼通紅,一雙猙獰恐怖的龍角立在類似鱷魚般斑駁粗糙的額頭上的‘黑色巨龍’剛要陰森地爬出龍池一起跟上,它卻忽然像是聽到什麼模糊遙遠的動靜一樣冷冷地抬起了眼睛朝上方的龜巢看了一眼。
【不好了……不好了……有個鏡祟還有一個白頭發白眼睛的小子來闖進來偷了東西……】
【他們打死了串子老爺……大夥……大夥快四處看看……一定要抓住他們……那個白色頭發的小子!!】
“……白頭發……白眼睛?”
這兩個特殊的字眼讓‘黑龍’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混亂不堪的血色,但更多的是一種嗅到新鮮而美味獵物的興奮感,而十分確信這一刻自己沉寂已久的內心湧上的是從沒有過的澎湃和殺欲,幹脆掉轉過頭重新進入眉郎癱軟的身體,又飛快爬上龜巢深處的‘黑色妖魔’隻猙獰地咧開帶血嘴角,又激動到瘋癲甚至渾身顫抖地開口道,
“找到了……找到了……白頭發……白眼睛……對對對……這不就是我要找的寶物嗎……我發現了我發現了……我馬上就來了……我馬上就要來吃掉你了……哈哈……哈哈!!!”
……
水牢的上方,滿牆壁快速蠕動著肉蟲正一點點接近著前麵的燈芯,這讓一路跌跌撞撞爬上來的燈芯老人臉上逐漸湧現出絕望的色彩,這其中有來自於對老祟主這等權威的恐懼,也有對眼前這未知一切的畏懼。
而敏感地察覺到幾步之外,那散發著惡臭和殺意的黑色蟲群就將要籠罩彌漫在他的頭頂,背上還帶著那個螺殼的燈芯一個沒留神就一下子從龜巢的階梯上一路滾了下去,又一路狼狽地滾到底才趴在地上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聲。
“唉……啊……晉衡……晉衡……你在哪兒!!晉衡……快跑啊……”
他這試圖高聲呼救的聲音聽上去實在是微弱淒慘的可憐,加上燈芯整個人此刻都已經從田螺殼中狼狽地摔出來的關係,所以並未傳達給遠處尚未發現這裏狀況的晉衡。
而隱約意識到自己今天必然隻能豁出這一條老命去了,顫顫巍巍地倒在地上的燈芯老人剛要一臉悲哀地任由著那些密密麻麻的肉蟲爬過他的口鼻耳朵,再一點點吃掉他。
遠遠的,一陣滑稽而突兀的口哨聲卻忽然在他的頭頂傳來。
而當即迷茫地睜開嚇傻了的雙眼,卻隻看到一個趴在龜巢最上方蟲洞裏的大個子隱約衝自己招了招手,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的燈芯下一秒便感覺到自己連人帶殼的被撞了一下,接著就被一條渾身散發著青色鱗片光芒的蛟龍正好飛過來給叼住了。
“快!把他給丟上來!我在上麵接著!秦艽!”
從高處探出頭來的廖飛雲這般說著就滿臉焦急和半空中的蛟龍又吹了下口哨,青色蛟龍見狀歪歪頭把嘴裏的田螺給丟了出去,又正好被對麵高舉著手的廖飛雲接了個滿懷,而當即被丟的摔倒地上,又顫顫巍巍地來了句。
“你……你!!!你們倆這是從哪兒來的!!”
“從水麵上來的!你之前見過晉衡嗎!!”
“……晉衡?晉衡不是去拿輪回冊子嗎……”
臉上一時間紅紅白白的燈芯狼狽地被廖飛雲雙手拽上龜巢的頂端的蟲洞內部,還沒來得及和跟前的廖飛雲詳細說上些什麼,卻已經被麵前變幻為長發少年模樣的秦艽給嚇了一跳。
而在對視的瞬間就意識到這件事可能出了什麼問題,神色詭異的燈芯老人剛要開口,那麵頰帶鱗的少年卻已經略顯疑惑地看了眼他,又顯得有些遲疑著衝一旁的廖飛雲張張嘴道,
【廖大頭,這個呆頭呆腦的老田螺怎麼看上去有點眼……】
這最後一個熟字還沒有說出口,一陣恐怖陰森的龍嘯聲就蓋過了龜巢內部的其他聲音,少年秦艽見狀當即臉色難看地往下看去,卻隻隱隱約約地看到一條渾身虯結著大量白色蛆蟲和紅色腐肉的‘黑色骨龍’朝龜巢下麵的某個更偏僻的地方瘋狂地蠕動了過來。
而下意識地忽視眼前的問題,又在縱身躍出蟲洞的同時飛到半空中冷冷地看了眼不遠處越爬越遠的‘黑龍’,注意到廖飛雲在遠處一臉慘白地就大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同時轉頭看向他的少年蛟龍隻費勁地想了想他的名字,等好不容易想起模模糊糊的三個字後才用盡全部力氣用口型大喊道,
【廖笨蛋!!!趕緊去救你的朋友!!!那條發瘋的黑龍朝下麵去了!!快點去!!!這裏留給我!!!!】
“秦……秦艽……你……”
這最後一個字落下,青色的幼年蛟龍就已經同那些肉蟲彙聚的蟲群在半空中打鬥在了一起,知道這家夥剛剛話是什麼意思的廖飛雲當下隻紅著眼睛就抓著燈芯老人一起鑽進田螺裏沿著台階滾了下去,不過一會兒就徹底在混亂不堪的龍池的上方沒了蹤影。
而獨自選擇留下應敵的少年秦艽看上去顯然並不足以應對麵前這由各種小肉蟲組成的龐然大物,因為就在那蟲群瘋狂嘶吼並咆哮著喚出一道水麵上的一道水煮要把他的龍尾打爛的同時,滿臉是血的蛟龍少年就已經臉色慘白地被打到在地,又被那蟲叫聲弄得抱著頭害怕地躲閃了一下。
而萬分不甘心地躺在地上,又咬著牙發出一陣惱怒的怒吼,通紅著眼睛的少年秦艽隻恨自己還不是條真正的能打敗一切妖魔的大龍,竟然連這幾隻小小的肉蟲都打不過。
可就在那盤旋在他上方的黑色肉蟲蟲群集體要朝著他的身體惡狠狠撲來,又打算直接一口口吃掉地上這自不量力的小家夥時,伴著一陣鮮紅而刺目的血漿恐怖地噴濺到他的臉上,整個人不自覺朝上看去的少年秦艽隻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又眼睜睜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蟲群化作一團被斬尾的散沙一樣一隻隻飄落在了下來。
而緊接著一個麵容陰冷蒼白,臉蒙灰紗,肩頭隱約還纏繞著一抹黑影的長發男人就這樣一步步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又以一種他壓根無法理解的眼神沉默著一下,許久才俯下身衝他冷冷開口道,
【還能自己走就趕緊站起來,你打算像個廢人一樣……躺在這兒發呆裝死到什麼時候,秦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