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吃到口腔中新鮮肥美的人肉,就如同小孩子一樣興奮地大聲怪叫了起來,滿臉肉屑血汙的‘老孩子’蹲在泥地裏瘋狂啃咬著鄭女士的腦袋和小腿,又用血紅血紅的大眼珠子朝上貪婪恐怖地盯住了已經麵無人色的陳如沁。
而見狀紅著眼睛就拿起手邊的石頭朝下麵的‘老孩子’用力地砸了過去,披頭散發的陳如沁這仿佛垂死掙紮的舉動讓吃人的‘老孩子’們的眼神更陰毒怨恨了,拍著血淋淋的巴掌就衝著陳如沁怪笑著唱出了今晚的第三段催命的童謠。
【公雞郎,要殺雞】
【八隻雞關在籠子裏】
【三隻雞想要躲洞裏】
【眼珠紮穿死掉哩!】
“啊!!!!!救命!!!被吃我們!!!別吃我們!!!”
“……沈老師……沈老師……”
這如同魔鬼一樣的歌聲將陳如沁整個人都弄得恍惚顫抖了起來,因為她十分清楚地知道這恐怖淒厲的慘叫聲從哪兒傳過來,而歌謠中所唱的那三個學生很可能如今已經像小孫和鄭女士他們一眼死於非命。
想到這兒,便不自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小腿已經徹底失去行動力的陳如沁瑟瑟發抖地感受著泥地裏的‘老孩子’們爬的離自己越來越近,心底的求生欲卻越來越少。
偏偏就在這時,明明已經打算放棄反抗,被這些怪物活生生吃掉的她卻感覺到肚子裏的那個小生命忽然用力地蹬踹了一下自己。
也正是這莫名的一陣痛感,讓抱著頭明明已經認命的陳如沁忽然奇異地瞪大眼睛,又拿起藏在衣服裏的‘虎威’就惡狠狠地紮向了朝自己撲過來的那隻‘老孩子’的眼睛!
說來也奇了,那金色‘虎威’一迸從陳如沁發出刺目的光亮,那些原本還殘暴無比的白色怪物們也都紛紛怪叫著爬到了一邊。
而眼看著那些怪物們倉皇逃竄的樣子,接著,這在生死一刻,仿佛成為另一個全新自己的母親才喘著粗氣頂著即將臨盆的身體,就這麼發瘋般地紅著眼睛衝出這些怪物的重圍,並朝著剛剛沈老師獨自去往的那片林子裏飛快地跑去。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陽陽……等著媽媽帶你出去……等著媽媽……沈老師!!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一邊忍著眼眶裏的眼淚一邊捂著肚子拚命地往前跑,陳如沁在山林間狼狽的哭喊聲終於引來了同樣被嚇得麵無人色的沈老師的回應。
可等她循著那微弱的聲音又好不容易找到最開始的那個吊橋旁邊,一看到那手上握著一根帶血的木管,卻還是被那些白色的怪物活生生咬開了脖子的老者艱難地朝自己擠了個蒼白難看的笑容,一瞬間已經明白所有人即將麵臨什麼結局的陳如沁還是沒忍住落下了眼淚。
“小……小陳……你和寶寶都……沒事吧……”
“我沒事……寶寶也沒事……”
“那……小孫……還有鄭太太兩口子呢……”
“……他們……他們……”
“我也沒保住那三個孩子……唉,真是作孽啊……讓他們好好聽我的……他們都不樂意聽……就和當初我那個不聽話的女兒一樣……總是什麼都不信,什麼都不聽,還怪我是個老古董,老封建……結果啊就這麼……完全沒有預兆地死在了一場山裏的工程事故裏,搞得我這個……老父親一把年紀了還要特意……特意來這兒……看看自己的女兒……的屍骨……找找自己的女兒究竟葬身在哪裏……”
沈老先生這麼說著也有點心酸地眨了眨眼睛,他之前一路上其實鮮少會提到自己的家人和孩子,但是此刻這個總是精神奕奕的老人仿佛一下子衰老了不少,連那種時常衝人侃侃而談的勁兒都一下子消失了,而見狀,渾身瑟瑟打抖的陳如沁也是泣不成聲,等她嗚咽著開口說著,
“沈老師……沈老師……你別說話了……你堅持住……等著我帶你出去……等著我帶你出去……”
又攙扶起地上的老人家就一起搖搖晃晃地往橋上走,眼睛通紅的陳如沁的話讓滿身是血的沈老爺子有點艱難地點了點頭,但站起來的勉強堅持了一下,今年已經年紀一大把的老先生還是狼狽地摔倒了橋上。
也是在這時,那一直在後麵緊跟著他們的催命符又一次從身後的林子裏傳來,而這一次侗歌的內容傳進陳如沁和沈老先生的耳朵裏卻變成了這樣了。
【公雞郎,要殺雞】
【八隻雞關在籠子裏】
【還有一隻老公雞】
【粉身碎骨沉河底!】
這陰森森的侗歌讓此刻正置身於那搖搖晃晃的木橋上的陳如沁一下子白了臉,而同樣聽見了這話卻隻是顫抖著雙手不吭聲。
等趴在地上看了眼陳如沁脖子上掛著的那塊使用過一次就黯淡無光的虎威,到此刻其實已經清楚他們為什麼被那些恐怖的怪物追上,又什麼會惹上這場無妄之災的沈老先生先是疲憊地歎了口氣,等捂著自己脖子上猙獰的出血口又掏出口袋裏的打火機之後他才緩緩咳嗽了一聲道,
“小陳……我……我今天恐怕我走不了,你接下來就別管我了,還是帶著……孩子趕緊走吧……我去替你引開……那些怪物……你就想辦法帶著這塊虎威逃跑……千萬……千萬別去聽身後那些侗歌……要是聽了,你就再也沒辦法逃走了……”
“……”
“另外……這是我從範村的本地人那兒聽來的,不管是不是真的,你都給我好好聽好……來自‘儺’神的報複會維持時間的兩輪,也就是……二十四年,如果在在那之前,你和你的孩子陽陽……都能有幸躲過去了……你們這輩子就能平平安安再沒有一絲劫難了……”
“……那……那您呢……”
“我……我都已經一把年紀了,又無兒無女,這輩子其實算算也該走到頭了……你還有自己的孩子,你還有自己的父親,你應該逃出去,不應該就這樣死在這座山裏……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了嗎……”
這話讓跪在地上的陳如沁完全不能接受地紅著眼睛搖了搖頭,隻能低下頭抓著沈老爺子的手死死地不放。
可見狀,臉色因為失血慘白的沈老爺子卻隻是疲憊地回頭看了眼那些即將追上來的‘老孩子’,又在忽然一個使勁發狠地站起來將陳如沁推出了身前的橋麵,並用手中打開汽油塞子的打火機瞬間點燃了身後的吊橋後,才衝著對麵的陳如沁揮開手大喊了起來!
“快……快走!!如沁!趕快走!!!千萬別讓這些怪物再有機會找到你和孩子!!好好記住我的話!!快走!!!聽見了沒有!!!”
“不……不要!!沈老師!!沈老師!”
那一刹那,陳如沁通紅一片的眼睛裏像是燒起了一把鮮紅猙獰的火。
可無論她怎麼大哭著求救,那座奇怪的吊橋,滿身是血的沈老師還有那些白色怪物們還是在她麵前連同山中的這些恐怖的記憶被活生生燒成了灰燼。
她所能看見的最後一絲真實,就是在這北侗和南侗交接的幽深山巒深處,在那紅色的月亮升起的地方,仿佛有一雙分得很開,閃爍著無盡仇恨和厭惡的血紅色公雞眼睛在陰冷地看著她。
這一幕仿佛成了她一生的夢魘,此後的多年間,無論陳如沁如何試圖去忘記,這恐怖離奇的一切卻都完完整整地印刻在她的腦子裏。
……
兩天後,東山縣一輛開往橋水鎮的大巴在鄉政府大道旁二百米處無意中發現了一名渾身是血,身懷六甲,已然奄奄一息的陳姓產婦。
四天後,東山縣婦幼保健站209病房迎來了一個小生命的誕生。
這一天,正好是2019年9月21號,即這一年東山縣本地一年一度的赤水龍王祭。
而在這神秘的大山深處,卻遠遠有那奇異遙遠的侗歌傳來,一直到紅色的月亮再次升起,那歌聲再依稀消失蹤跡……
……
【公雞郎,要殺雞】
【八隻雞關在籠子裏】
【隻剩最後一隻雞】
【究竟跑到哪裏去】
【抽出腸,剝掉皮】
【肚裏的娃娃哭啼啼】
【無論你跑到哪裏去】
【公雞郎都要抓住你,抓——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