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塔的話像是一道夜空中忽然劈下來的慘白色驚雷, 一下子照亮了郵局內陰森森, 黑漆漆的小窗口。
原本靠牆站著的秦艽當下便臉色不太對勁地急忙湊過來就朝白發青年的臉上看了眼, 隨之映入他眼簾的就是那些盤踞在青年五官和眉眼上猙獰的禽類化特征和這個人此刻緊閉著雙眼痛苦而無聲地發抖的樣子。
這讓俯下身盯著他的秦艽的臉色微妙地沉了沉, 下意識地皺起眉就想伸出手查看一下他的臉看看他究竟是怎麼了。
可見狀一旁已經明顯躲開一些的老塔卻急忙從一旁攔住他, 又顯得一臉後怕地衝著麵前的秦艽小聲驚呼道,
“誒, 我說,你,你可千萬別隨便碰他現在的這張臉!人麵禽這玩意兒聽說不吉利得很, 萬一不小心沾上就很難才能甩掉了,你哪怕和一般人不一樣也得注意點啊……”
“……所以他臉上這些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要是沒看錯,應, 應就該是人麵禽……這是一種曾經在湘西一代頻繁出現的先天性兒童畸形病, 據說是因為那個年代本地水質普遍不好受汙染的原因,所以就出現了很多智力缺陷兒童和畸形兒……但我看這小子臉上並沒有完全禽類化的情形, 明顯是受了什麼不知名的巫術的影響……聽老一輩們說, 八九十年代末或者更早的時候, 湘西的一個小村莊裏要是出了這麼個怪模怪樣的孩子, 大夥都是絕對不敢靠近, 還要養在雞籠裏一輩子當畜生喂大的……”
“……”
“因為在以前的巫儺文化裏, 這種人雖然還是從生理角度來說還是人,但卻因為惡性疾病而有禽類的特征……反正留在家裏當人養著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還會給全村招惹來上天的災禍……放到現在這肯定就是迷信又無知的說法了,但在過去的巫儺文化中, ①雞, 尤其是公雞,確實是一種和死人還有時間密切聯係的東西,因為在傳說故事中,公雞能命令太陽降落和升起,具有改變時間和空間的神奇能力,湘西一代的侗族人還有苗族人更是以定雞術喚回陰司人的靈魂……”
“……”
“而生下來就患上人麵禽的孩子據說又是天生掌握了化雞術這一類,而且巫術異常惡毒強大的巫師,因此活人一旦沾上人麵禽施下的巫儺之術,基本就是九死一生,肯定是要被那施術的公雞郎抓住生吞活剝了的……”
這話讓冷冷眯起眼睛的秦艽稍微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但麵無表情地思索了幾秒之後,將目光落在青年痛得肌肉都在細微抽搐的手掌上的他還是一把接過了麵色遲疑的老塔手中的濕毛巾,又俯下身就給痛得一直在發抖的青年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而一看秦艽這堅持己見的家夥壓根就不打算聽自己頓時就無奈了,老塔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他為什麼對這麼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這麼上心,所以也不敢再隨便發表什麼意見,隻能有些無奈的開口道,
“他現在這個傷勢,你一直在這兒幹著急也沒用,這外麵天還沒亮,你目前也隻能等明天一早再去縣城找個拿錢好辦事的赤腳醫生上山,不過萬一這個過程中那個背後的指使者還有那些‘老孩子’又找上門——”
這話才說到一半,裏頭的老塔和秦艽就同時聽到郵局外的小窗口上傳來被什麼東西砸中的聲音。
伴著類似小孩子一樣刺耳吵鬧的拍掌大笑聲,臉色慘白的老塔探頭一看,瞬間便對上黑暗中七八隻死死扒在玻璃窗戶上,用鮮紅的眼珠子和一口惡心的黃牙朝他尖叫咆哮的白毛侏儒人。
而嚇得猛地大叫起來,又坐在地上麵無人色的瞪著眼睛看向一旁的秦艽,老塔見秦艽這幅眼皮子都懶得抬的樣子頓時心裏這安全感就上來了。
可那從四麵八方傳來的‘咚咚咚’的敲窗和踹門聲還是攪得他整個人都很是不能安寧,以至於聲音都有點發起抖來了,可老塔這嘴裏的話還沒開始說,就有類似木棍擊碎玻璃窗導致碎裂的巨大聲音而耳邊傳來。
而原本還在低頭照看著麵前那細微發著抖的青年的秦艽見狀當下神色一冷,先是一臉不耐地解開了自己的左邊衣袖將細瘦蒼白的手腕上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又麵無表情地拿起牆邊那把老塔一半用來修車的鐵扳手就站起來靠近牆,並在瞬間捏著手上的煙頭看都不看地朝著窗戶外頭惡狠狠地掄了過去。
這一下瞬間砸中了三四隻正準備爬進來的‘老孩子’的腦袋瓜,白色的腦漿子和紅色的鮮血就跟噴霧似的黏糊糊地噴濺到老塔眼前的窗框上,隻把老塔整個人都弄得惡心反胃的不行,就差沒趴在地上直接嘔吐出來。
而和煞星似的殺起人根本不手軟的秦艽見狀倒是也沒吭聲,隨手丟了手上那把血淋淋的扳手,又歪著頭將那隻一般獼猴大小的‘老孩子’屍體給剝皮倒掛著綁好,這才冷冰冰地朝著外頭潮濕的野林子就用嗓子裏一直壓著的恐怖龍嘯聲向那個躲在暗處指使者的喊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