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國 姓 篇 楊145(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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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籠岩石旁三百米處,範村外的半山腰上,夕陽西落的天幕閃著暖暖的橘光。

路的盡頭,晉鎖陽正一腳深一腳淺地拄著自己手工製作的簡易拐杖,順便帶著一背簍草藥走在回範村的雪地上。

他的肩頭趴著個東張西望的小泥娃娃,此刻似乎在和他耳語著什麼,而當青年低頭查看著周圍樹木長勢時,他那潔白的頭發和眉眼遠遠看上去仿佛與腳下潔白的雪地都融為一體了。

他們的身後留下一串模模糊糊的,屬於麵前這白發青年的單邊腳印,但很神奇的是,原本終日都堵在村口的那些老孩子還真的和早上一樣沒有再跟上來。

而見狀,當下麵露好奇的泥娃娃隻擰過頭去往身後看了看,隨之又轉過身興奮地抱住自家姓師的脖子開心地嚷嚷道,

【姓師……姓師嗷嗷!我們今天居然……居然真的安全地出了村子又一路從山上回來了,這可是……泥娃娃今天第一次和您一起鑽狗洞!不過好奇怪,那些老孩子……為什麼沒有跟上——唔嗚嗚!姓師嗚嗚嗚你捂住我的嘴幹森麼!!】

“……你再喊,它們馬上就又要跟上來了,所以給我稍微安靜一點。”

壓低聲音地教訓了一下這個聒噪的小家夥一句,白發青年麵癱著臉嚴肅地教育他的樣子搞得泥娃娃有些委屈。

半天這搖頭晃腦的小家夥才看著自己手裏拿著張類似地圖模樣的東西的姓師一邊一瘸一拐地帶著它繼續往前走,一邊慢吞吞地嗬著白汽並皺著眉無奈地開口解釋道,

“早上不是就和你說了嗎?我把傳聲鬼埋在另一個方向的雪地下麵了,我們在這邊發出聲音,‘老孩子’就會被引到另一邊去了,但維持時間不會太長,所以我們得趕緊離開再回去,不然哪怕我早上特意留了紙條子,留在村子裏卻什麼情況都不了解的範細看到我一整天人都沒有回去都會擔心的,而且到了晚上,林子裏的不確定因素也會越變越大,就算我們身上有虎威也不一定管用……”

【哦……原來……是這樣……那您今天故意繞著雞籠岩石轉了那麼圏,又畫出這個奇怪的地圖是想幹什麼呀?】

半懂不懂地就跟著晉鎖陽一塊點了點頭,泥娃娃這個話都說不溜的小結巴年紀還小,除了負責科普些它腦子裏生來就固有的知識,自然也不太懂這些人情世故,隻心想著姓師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便答應了。

而看到這小笨蛋難得表現出這幅孺子可教的樣子,脖子裏還掛著那塊用以自保的金黃色虎威的晉鎖陽也沒有主動吭聲,等隨手拎起這小家夥就將它丟進了自己身後那裝滿了準備回去給那位楊花爸爸的草藥的背簍裏,又用一種有些糾結複雜的眼神巡視了眼前雪地那一圈後這才皺著眉一字一句地開口回答道,

“其實……我準備作弊。”

【作……作弊???】

一聽白發青年這回答差點沒直接從他肩上摔下去,泥娃娃的反應被表情淡定的晉鎖陽看在眼裏,但他自己倒是並不怎麼覺得意外,而若有所思地收斂起臉上原本的神情後,兀自沉默著賣了會兒關子的白發青年這才以一種認真又嚴肅的口氣皺著眉慢吞吞開口解釋道,

“公雞郎之前似乎一直希望通過那首抓公雞裏所說的規則來懲罰我,所以這些天他才會始終不主動讓老孩子進村抓我,一開始也隻是故意把我帶到山裏麵來,卻暫時選擇放過了我一條命,對於他來說,我就是他那個詛咒遊戲的最後一個幸存者,所以我最終也必須以這樣的方式死在他手裏,這樣詛咒才算完成。”

【……】

“可是事實上我並不是本地人,根本也不熟悉雞籠岩石的地理環境,因此那天晚上才會莫名其妙地就輸了還差點被老孩子們追著從岩石上摔死,所以我覺得既然他要以那個遊戲的規則抓我,至少也應該在雙方都比較公平的條件下進行,於是我決定自己先做一點弊,等他和那些老孩子下次想來抓我,我們至少不是毫無準備的,這也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出來的應對辦法。”

泥娃娃:“……”

這種一聽就是腦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樣的人才會想出來的辦法把蹲在他肩頭的泥娃娃都給弄得目瞪口呆了,但仔細想想……這居然真的不失為一個可靠又奇妙的好辦法。

畢竟先前幾次,公雞郎對他們所表達出來的目的都是想以那種抓公雞的方式抓到晉鎖陽,如果晉鎖陽在這場索命般的遊戲中真正地贏了公雞郎,那不就說明這個恐怖的遊戲徹底結束,晉鎖陽身上的詛咒也可以被終結了嘛。

這麼一想,之前還覺得他們可能小命不保的泥娃娃頓時也覺得這是個可行的辦法了,而晉鎖陽見這個笨蛋泥娃娃聽到這兒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當下也隻是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又語氣冷靜地繼續開口道,

“不過這個辦法尚且還有很多漏洞,因為東山其實很大,這周圍的地形我們今天一天也查看不完,所以這幾天得想個辦法晚上再悄悄出來一次,加上雞籠岩石附近本身並不適合藏人,所以難度就更大了,而且……我們眼下還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要做。”

【啊,我們還有……還有什麼事要做呀?】

“你當初在雞籠岩石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不是受範家老祖宗之托來告訴了我,我身上的詛咒當初到底是怎麼來的,還順帶告訴了關於當年一起吃了公雞郎妻子的那八個人的事了嗎?”

【哦哦,對,對呀……】

“我想把當年留在山裏的另外七個人的屍骨想辦法找到,我覺得那些留在東山的屍骨也許會給我們一些新的線索,八個人的身份正好對應了那首公雞歌,說不定那首孩子們都在傳唱的公雞歌就是東山如今隱藏的最大秘密也說不定……而且,現在關於那個‘石暮生’的身世我覺得還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他這些年包括上一次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假扮他堂弟生活在東山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還有我們之前從姓書裏查到的,關於當年石暮生的過去……”

晉鎖陽這麼望著遠處緩緩一開口,他肩膀上趴著的泥娃娃也跟著想起來寫在姓書上的那些關於石暮生生平的事情,而當下也顯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也跟著他一起思考了一下的泥娃娃隻苦惱地撓了撓頭又小聲嘀咕道,

【唔,也對哦……唉,不過這麼一說的話,雖然那個咄咄逼人的公雞郎從現在的情況看確實不像個好人,但那個母雞娘娘……可真的就是完全無辜的,要不是當初那八個闖進林子的壞人自己先做了壞事,母雞又死了,公雞郎現在說不定也不會變得像現在那麼壞,又是殺人又是吃人的……哼,有時候……真的覺得有些生活在外麵的活人其實才是世上最可怕討厭的東西,比很多長相嚇人的妖魔鬼怪都危險多了……】

“……”

泥娃娃這麼隨口一說,畸形醜陋的臉上包著厚厚的繃帶,原本還在低頭往前走著的晉鎖陽的表情當下也怔了一下,因為這呆頭呆腦的小家夥口中害死母雞的壞人之中的一員恰恰也包括著自己的母親。

而當下就有些心情複雜又看了眼麵前被冰雪覆蓋的東山,意識到白發青年已經抿著唇好一會兒沒吭聲了,恍惚間明白過來自己好像說錯話了的泥娃娃才神情慌張地結結巴巴解釋道,

【額,額,姓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您一點都不討厭,是那些總喜歡搞破壞的活人才討厭……而且我覺得姓師你都這麼好,姓師您的媽媽一定也不會是個壞人的!!也許,也許當年的事情裏麵其實真的有什麼誤會的……也說不定呢……您說,是吧是吧?】

一看到泥娃娃這麼努力鼓勵他的樣子,反而讓晉鎖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半響他才神情有些坦然地皺著眉回了句。

“……公雞郎他到底是不是好人這是另一回事,但當年那隻死去的母雞確實本身是無辜的,如果我母親當年真的無意或是有意做了,作為兒子我確實也必須得為這件事負責到底,不能逃避,這是原則問題。”

【唔……好吧,您,您說的對……】

而之後又和這小家夥繼續說了幾句話,晉鎖陽這才一步步地接著往前往不遠處的範村的方向走去了。

可他們才往前走了幾步,被這幾天的事弄得警惕性越發強了許多的晉鎖陽不知怎麼的就感覺到身後有一道不太引人注意的眼神在注視著他。

而等他冷下眼神護住肩膀上的泥娃娃又趕忙一回頭,他卻發現自己的背後除了一棵棵積雪嚴重的林中枯樹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簡直可怕。

再等他再仔細一看,這才看到一隻毛皮呈現出灰色的小狐狸瑟瑟發抖地躲在夕陽下的荊棘叢後麵怯怯地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