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
——我隻是以為你亮著燈就在桌邊睡著了,想叫醒你讓你回床上睡罷了。
這後半句話,懶洋洋背靠在冰冷牆邊的秦艽莫名地沒有說出口,畢竟以兩人泛泛之交的關係而言,這種話怎麼著聽著都有些過了。
而起先隻是準備送走了橫行介士,再去看看樓下的楊花就睡的秦艽此刻頂著寒風一個人出了門,又站在圍牆下麵看著那小樓上暖色的燈竟也不是十分想掛掉手上的傳聲鬼,或是直接就這樣放棄這個剛好能隱約看到對方一舉一動的機會徑直回家去。
等各自在這種古怪的氣氛下和對方一塊沉默了一下之後,知道他這會兒肯定還在惦記著先前白天那件棘手的事的秦艽這才回憶著先前和橫行介士之間的那番對話,又幹脆站在圍牆邊象征性地望著上方並慢悠悠問了句道,
“說起來,公雞郎和逃跑了的影子的事你現在有頭緒了沒有?”
“……”
這直戳重點的問題總算是讓被之前那種怪怪的氣氛弄得有些不自在的晉鎖陽想起眼下最重要的事了,所以一時間他也沒察覺到自己就這樣被秦艽不由自主地帶跑了話題,隻是無奈地皺了皺眉,又語氣有些不太好地回了句。
“還沒有。”
而下午一塊回來的路上,兩個人其實就已經針對白天那件事部分疑點討論過了,雙方都覺得在公雞郎逃跑這件事上必然存在一個躲藏在後麵幫手的晉鎖陽和秦艽隻將話題重新回到了石暮生當年家鄉的那起奇怪的屠村案上,秦艽又聽著皺著眉晉鎖陽在那邊一邊慢慢整理著桌上的筆記一邊斷斷續續開口和他這樣道,
“其實我現在懷疑,小莊村當年的焚村案也和石暮生現在身後的那個幫手有關。”
“哦?為什麼?”
“範村村委會卷宗顯示,他當時確實被關在雞籠裏,如果沒有任何幫手,他不可能會完成這件事,而且石水生的事情本身也是一個疑點,隻是我還在想,那些來無影去無蹤,除了受害者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的焚村者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它們當年究竟和石暮生又是怎麼聯係上的,又是通過什麼辦法一夜之間消失的。”
“也許……是從一個正常人都會下意識忽略的地方來的呢?”
“正常人都會下意識忽略?”
“比如說……天上?水裏?或者是什麼相對遠離陸地的地方?”
“……”
眯著眼睛的秦艽這麼故意夾雜著暗示意味地一說,麵容一怔的晉鎖陽也莫名想起了那個在夢裏從羅刹海市向自己求救的魚女楊姬。
而不自覺回憶著先前從楊姬口中聽到的關於豹人善於飛行,居住在雲中,還十分弑殺食人的傳聞,心中遲疑了一下,疑惑地盯著眼前自己在紙上隱約畫出來的雲中之國的晉鎖陽還是忽然問起那頭的秦艽道,
“所以你的意思,在過去的傳說中真的有一族人一直住在雲上,還長著翅膀時而會飛到人間來?”
“也許吧,不過都是些嚇唬小孩子的鬼怪故事,後世的人其實誰也沒有當過真,當然,這並不是流傳在東山本地的,而是更靠近苗族聚集地那邊才頻繁流傳的,隻聽說這一族人從古時起就是出了名的貪心殘暴,因為犯了某項重罪才被過去苗族的月光女神①仰阿莎嚴加懲罰才並趕到了一片漂流在空中雲上居住……”
“……”
“過去的人稱他們為海市苗人,海市之廈繁華富貴,雲上建築美輪美奐,相傳它們的海主擁有數不盡的金銀財寶,連身上腳上的衣服鞋襪都是最好最昂貴的絲綢寶石做的,但海市人卻食人好色,異常殘暴,每每要在月亮最大的時候來到人間作惡,甚至是剝削凡人,殺人屠村,當月亮徹底落下才回到雲中,所以對它們徹底失望的仰阿莎就決定一年又一年地加重對它們的懲罰,直到今日,罪孽深重的海市人依舊無法徹底逃離雲中之國……”
聽到這裏隱約已經察覺出公雞郎和羅刹海市之間的某些線索開始產生一些奇妙的聯係了,晉鎖陽一時間也沒有去細想為什麼秦艽會在這件事上忽然就給了自己這種提示就連忙追問了句。
“那苗族的傳說故事裏……有沒有提到它們最開始犯了什麼重罪才被懲罰?”
而聞言,大晚上地在這兒暗示半天原本就是等著他親口問出這個問題,方才和橫行介士剛剛也同樣提到過這件事情的秦艽這才眯了眯眼睛地望向頭頂的紅色月亮,又拖長調子緩緩開口道,
“提到了。”
“……是什麼?”
“聽說它們是因為吃掉了仰阿莎的兄弟,所以才被仰阿莎下令懲罰,而還有一個說法則是,仰阿莎就是傳說中的月亮的真實化身,而被吃掉的仰阿莎的兄弟,指的就是月亮的另一麵陰影。”